老太太这么说,其实是有一点依仗的,因为舒父是厂子里的正式工,而舒母是临时工。象接班这种事,只有正式工才有接班的说法,临时工是没这个说法的。
    见舒雅没有吭声,老太太继续说道:“你明年就要毕业了吧,想过毕业之后干什么没有?我都给你计划好了,让你堂哥先把工作给你占住,等明年再还给你。咱们都是姓舒的,才是一家人。你看看你舅舅,没提过还的事吧,也是,那么大个儿子摆在跟前,会把工作还你才是有鬼了。”
    舒雨看着老太太的表演,面上一脸冷漠,内心只想送她两个字,呵呵。
    如果这事真被老太太办成了,会把工作还回来,舒雨敢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老太太则是很满意两个孙女的不吭声,她将他们的沉默视为软弱好骗以及傻。
    “这么做,可是委屈你堂哥了,他一个省城里长大的孩子,哪儿来过这么偏的乡下地方。小地方的人才抢着当工人,城里人可不稀罕。我们可是好说歹说,才让他同意的,也是因为一笔写不出两个舒字,要是换个人,他说什么都不能愿意。”
    舒雅又拿眼去看妹妹,觉得奶奶说的最后一段,还是有道理的,大堂哥自视很高,全程抬着下巴看所有人。他还真不见得,会看得上小县城一个缝纫机厂的工作。
    “行了行了,时间不早你们快歇着,我也去睡了。”老太太乐呵呵的走了,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这两个是自己的孙女,怎么办还不是自己说了算。跟他们解释一趟,无非是怕他们拎不清,到时候闹得不好看,要是自己跟前养大的就好办了,肯定是叫他们往东,就不敢往西。
    从头到尾,没有过问一句两个孙女的生活,也没有过问一句他们的父母这么多年是怎么生活的,甚至于没有想起去扫墓的事。
    舒雅有些担心的看着妹妹,“要不然,我明天还是请假吧。”
    要是妹妹招架不住怎么办?
    舒雨赶紧摆手,“别,千万别。我自己正好,有厂里的领导在,有舅舅在,她还能把我怎么样?”
    就是姐姐不在,她才好自由发挥,别人对她再了解也有限,但姐姐对她可就太了解了。到时候就不是一句性情大变,可以解释的。
    第二天一早,还是常红心做的早饭,一边挥着锅铲一边恨声埋怨道:“我叫你们吃,吃死你们,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还没一句好话。把我当丫头婆子使唤呢,这是城里人还是地主老财,换到前几年,地主老财都是押上台批/斗的命。”
    嘀嘀咕咕说着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的怪话,想拿锅铲敲一下锅,最后还是舍不得,又多骂了几声,才开始盛粥。
    舒雅进厨房帮忙,舅妈把她赶了出去,“赶紧吃了去上学,少给我越帮越忙。”
    舒雨站在院子里刷牙,含了一口水扑哧一笑全给喷了出来,许久没有听过舅妈的牢骚话,竟然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怀念。
    他们家住在长尾镇,镇上只有一条街,住家的开店的,都挤在马路两边,倒也显得十分热闹。骑车去吴县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如果换到走路,得要一个多小时。习惯了在大城市呆的人,可能不觉得什么,但在小地方,这个距离可是远的不能再远。
    但是没办法,缝纫机厂的住房条件十分紧张,当初舒父舒母便在金家外公的支援下,在长尾镇修了一个小院。远归远,住宿条件倒是比县里宽敞的多,不过话虽这么说,县城里的人,宁愿住自己的小套间也不愿意在镇上住一间小院。
    金明天骑自行车上班,但总不能看着他们走路,便引到镇上的客运站,准备给他们买票。
    舅舅一动,舒雨便知道他要干什么,用手将舅舅的胳膊一挽,“舅舅骑自行车带我去厂子,奶奶和大伯坐车过去,咱们直接在厂子里碰头。”
    说着跳上自行车后座,金明天不好意思的给舒家人指了卖票的地方,告诉他们跟昨天一样。
    舒雨坐在后头,扯了一下舅舅的衣摆,“昨天也是舅舅买的车票吧。”
    金明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没多少钱的事。”
    客车是到川市的,路过吴县,也就十分钟的事。不过得等着凑满人数才会发车,所以谁先谁后是说不准的事。
    “这不是钱的问题。”舒雨可不是十二岁,没有见过世面,不懂世事的小姑娘。
    父母的后事虽说是厂子里花的钱,可他们姐妹俩除了哭根本不顶事,舅舅是出了大力的。舒家不来人,这是舅舅应该应分的,没得说。可舒家来了人,用他们自己的话说,亲疏有别,那他们是不是得感谢一下,哪怕是口头上的呢。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想必外公和舅舅都看得很清楚,所以前世才会那么激烈的反对让大堂哥舒佳富接班,因为舒家的人根本不可靠。可笑他们姐妹还以为是舅舅自私,为此闹上了别扭。
    金明天骑着自行车,咧开嘴角笑了笑,他还以为小姑娘不懂,原来,她都懂。
    缝纫机厂里,几个关键口子上的领导,也是如临大敌。工会主席,妇联主任,办公室主任,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俱是叹气摇头。
    副厂长是最后进来的,昨天没参与,今天接到求救,带了茶杯过来,笑着问道;“谁说说怎么回事,不是早就说好的事,临着金明天要转正,怎么又变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