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情衣不蔽体,可怜兮兮的擦眼泪,旁边几个狱卒看着都心有怜惜,唯独冀临霄板着脸不为所动,只对他们几个说:“去拿件衣服给她。”
    衣服到了,狱卒丢给若情,她披上衣服,凄凄切切啜泣。冀临霄黑沉的脸色在昏暗的烛火里显得凌人,若情哭着哭着,就不敢哭了,小声央道:“大人,奴家冤枉,奴家也没料到钱大人那么丧心病狂,奴家没想要害织艳姐的……”
    ☆、第30章 真老板
    冀临霄能在御史之位上干得好,判断力自然不在话下。若情的哭诉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稍微思索就知道。
    这些年, 他因要纠察百官失职之处,走访、问询、审讯过很多人, 形形.色.色都有,对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审讯手段, 他也有自己的经验。但总的来说, 他还是觉得审青楼女子是最麻烦的,从前在大理寺帮忙审夏舞雩, 被她公然调.戏,颜面尽失, 而今日审这若情,她又哭哭啼啼磨磨蹭蹭, 怎么都要费一番功夫。
    冀临霄没那么多时间跟她耗着, 冷冷道:“今日之事,你无需狡辩,本官自有判断, 由不得你混淆是非。”
    “奴家……”
    “本官给你一个机会。”冀临霄义正言辞道:“与你接触过的朝廷命官, 有谁行为不当、犯有错处, 你一五一十供出。这样,你今日所犯之罪行还能从轻发落, 你想清楚。”
    若情身子一颤,咬着嘴唇纠结,到底要不要说。她看看周围恶劣的牢狱环境, 再看冀临霄那张铁面无私的脸,狠狠一咬唇,道:“奴家……愿意供出所知的一切。”
    “拿纸笔来!”冀临霄对狱卒道。
    狱卒们取来纸笔,还搬来了桌案和凳子。
    冀临霄撩袍,坐下,提笔蘸了墨汁,若情一边说,他一边记。
    若情也是为了能少坐几年牢狱,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涉及的大小官员极多,还有许多骇人听闻的事。
    冀临霄心中亦是惊讶不已,抬眼瞅一眼若情,警告道:“你说的可都是真话?按大燕国刑律,诬告诽谤,则罪加一等。”
    “奴家没有半分假话!”若情连忙道:“说假话对奴家有什么好处?奴家只想让大人网开一面……”
    “继续!”冀临霄出言打断她,低下头,继续记录。
    足足半个时辰,若情才交代完。
    冀临霄记了一张又一张宣纸,白纸,黑字,密密麻麻,看得两旁的狱卒都觉得心惊。
    冀临霄将墨迹吹干,折叠了宣纸,放入衣襟。他起身,看向若情,说道:“本官会按照你的供词,逐条核实。若是无误,你举报有功,自然能从轻发落;若有诽谤不实之处,后果自行承担。”说罢,对狱卒道:“你们都退下吧。”
    几个狱卒忙携着桌椅和纸笔下去,冀临霄看着他们走远,再扭头看向若情。现在这里只他们两个人,冀临霄道:“刚才是公事,现在,本官和你说私事。”他问:“你为什么要设计陷害织艳?”
    若情本想再用眼泪战术,把自己塑造成被夏舞雩欺压的可怜角色,但她刚将手指挪到眼角,就被冀临霄瞪了一眼。
    那一眼不狠毒,也不阴戾,却严厉无比,就仿佛面前的人如同地府的判官,一旦她敢藐视律法,就挥笔将她打落十八层地狱。
    若情不禁一个激灵,明白这对付寻常男人的招数对眼前的人是没用了,一时不甘,恨恨道:“我就是想陷害织艳,你能怎么样?你让我招,行,我招!今日的事是我伙同钱大人做的,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我娘死得早,爹也不知道是哪个嫖.客,我从小在软红阁长大,从小就被教育着怎么讨好客人,生来就注定是个妓.女的命,我除了在青楼这个小小世界里混到最好,还能怎样生存?原本,我凭着舞技做上了软红阁的头牌,能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三年前,随着织艳来到软红阁,一切都改变了!”
    若情眼底迸发出恨意,十指掐成拳,“从前软红阁的妈妈最捧我了,可织艳一来,软红阁就易了主。新任的妈妈不再捧我,而是把织艳当摇钱树,一个劲的捧。我眼睁睁看着织艳这个半途来的人踩到我头上,眼睁睁看着我的客人不再给我好处,而是将大把大把的银票和珠宝砸给织艳。我眼睁睁看着花魁的位置被她抢走,看着她搬进软红阁里最好的房间。她总是行踪不定,妈妈却不怪罪她,还帮她遮遮掩掩,我多问一句就会遭来叱骂。更令我愤怒的是,凭什么、凭什么我努力了二十年都没能被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娶走,哪怕是纳作妾室也好,想娶我的都不过是钱大人那种货色。而织艳!凭什么她就能入了你的眼,还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室,凭什么!凭什么老天要这么眷顾她,我不服!我不甘心!”
    若情嘶喊,尖利的声音如同一把把刀子,划过牢房阴湿的墙壁。
    她的愤怒,她的嫉妒,她的不甘,冀临霄全部都听得出来。
    但,他听在耳里,心中只觉无法认同。她从小在软红阁长大,没有父母爱护,生来便是妓子,这的确可怜。然而,从小便经历坎坷之人数不胜数,他是,织艳也是,甚至织艳被割掉过一半血肉,她还做过流民,还曾精神失常,她受的苦就比若情少吗?
    冀临霄冷冷道:“织艳比你更加坎坷,但她早晨一收到你的信就去找你,还愿意陪你去钱府,这是念了与你的情谊。本官以为,是你为人小肚鸡肠,不该因嫉妒他人而做阴毒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