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节

  “原来是方姑娘,姑娘果然跟太后娘娘说的一样温婉可人。”小暖含笑道,这个小姑娘确实比她堂姐方挽离顺眼许多,起码她没有哪种骨子里透露出的“你们都是野鸡,只有我是凤凰”的骄傲劲儿。
  被小暖这样一夸,方挽秀的脸都羞红了,“挽秀愧不敢当。”
  方挽离和小暖之间有些不可说的尴尬事,柴素琴见两人一不吭声,便赶忙打圆场道,“郡主的棉坊果然非同凡响,布料摸起来舒服好舒服,这个棉布用来刺绣与锦缎相比,如何?”
  说完,柴素琴想起文昌郡主不喜读书、不善女红只喜欢赚钱,马上改口道,“我听左相家的姐姐说棉布刺绣也不错,郡主的棉坊生意真是红火,管事也……很得力,对,得力。”
  小暖笑了。若论身份,柴素琴是亲王嫡女,可比自己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郡主高多了,而且人家现在还是她的客人,让客人宾至如归买到喜欢的东西离去,是棉坊的服务信条,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客人如此不踏实呢。
  小暖拉着她的小手,将她拉到一匹粉红色的布料前,“棉坊的生意好还是多亏世子帮忙,否则小暖人生地不熟的,铺子哪能这么快就开起来。两位姑娘看这块布料如何?这布料薄厚适中,颜色也衬二位的肤色,做秋裳正合适。”
  真是巧了,她方才也看中了这块。方挽秀低声道,“这块布没货了……”
  小暖压低声音跟她们说起悄悄话,“这两日刚染了一批这种颜色的布料,你们若是喜欢,过两日布运到了,我让管事给你们送到府里去。”
  两个小姑娘立刻激动了,柴素琴拉住小暖的胳膊,“好姐姐,素琴可不可以要一匹,那个宝石蓝的也来半匹,素琴想给爹爹做一件衣裳。”
  “我也想要……半匹,还有那个大红色的也想要半匹,行吗?”
  她们两家都是店里的大客户,小暖开心地点头,“只要你们喜欢就好。不过大红色还得等十几日,方姑娘若是能……”
  “能等,我二姐还有两个月才到生辰。”方挽秀立刻点头。
  她二姐不就是方挽离么……柴素芳怕小暖想起来不高兴,赶忙拉着小暖去管事那边,“姐姐现在就说好不好?”
  第七四七章 三十年后,河西见
  方挽秀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咬唇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眼里有了泪花。
  小暖本不晓得方挽秀口中的二姐是谁,但现在也知道了。不小暖可不觉得方挽离算个什么人物,那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她还不配。
  小暖吩咐管事帮柴素琴急了订单后,温和地回头招呼方挽秀,“方姑娘也来记一下?姑娘的二姐是皮场街的方二少夫人吧?她的皮肤白皙细腻,大红色的确很适合。大红色配上纯黑色最为好看,章箐,咱们店里可有纯黑的皮毛?”
  棉坊铺子的管事章箐立刻道,“有的,前几日刚到了一批染成纯黑色的青眼貂皮。”
  青眼貂皮毛皮厚绒足,针毛光亮,乃是大周的上等皮草之一,小暖点头,“待红布到了,加送够做一件褂子的上等青眼貂皮过去,算是咱们店里送给柴二少夫人的生辰之礼。”
  “是。”章箐立刻记在单子上。
  小暖又回头对两个惊呆的小姑娘笑道,“作为本店尊贵的客人,待到二位姑娘生辰时来店里买布,也能得到棉坊的贺礼,到时可从礼单上挑选你们中意的。”
  方挽秀低头谢过,二姐没能嫁入晟王府本与文昌郡主无关,而郡主也没像众人传得那样因这事对二姐有所不满,反而还送她生辰贺礼,真的很大气了。不过方挽秀觉得若是二姐晓得青眼貂皮是文昌郡主送的,一定会剪个稀巴烂吧……知书达理的二姐自与姐夫定亲后,已经完全变了。
  柴素琴见小暖如此,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吐了吐小舌头道,“姐姐没生气就好,吓死我了。”
  小暖失笑,“我为什么要生气,再说我生气有什么可怕的。”
  “姐姐不可怕,但晟王哥哥知道我们惹了姐姐不痛快就麻烦了,晟王哥哥生气很吓人的。”柴素琴小声道,方挽秀也不抬头,显然也是怕怕的。
  小暖送走了两个小姑娘后,忍不住笑出了声,“三爷生气真得有这么吓人?”
  三爷生气时那嗜血修罗的模样,姑娘见了怕是也受不了,不过姑娘是见不到的,玄舞笑道,“姑娘放心,三爷不会对您生气的。”
  那就是真的很吓人了?小暖居然有那么一点点相看……
  “夫人里边请”听到店门口的伙计招呼着客人进来,小暖一转头就乐了,刚进来的客人脸却黑了。
  在村里时不出门躲着,好不容易到了京城松快几天,怎么出来逛逛又遇到这死丫头了呢!柴玉媛想转身就走,却又放不下面子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来,“什么时候到的?”
  “昨日,三妹又长胖了。”小暖笑眯眯地看着小棉,小孩子真跟气儿吹的一样,一两个月就换个模样。
  好不容易减食瘦下来的柴玉媛最听不得胖字,握了握拳头,不过她咬牙忍了。小暖见小棉啃着着小拳头冲她乐,也乐了回去。看着陈小暖得意地笑,柴玉媛更生气了,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店里的棉布呢,拿出来给本夫人挑挑!”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家郡主的继母,章箐亲自过来招呼,“陈夫人请看,棉布的款式都在这里,不过除了枣红和稻草黄色,其他的都卖断货了,这两种颜色您可中意?”
  中意个鬼!枣红和稻草黄都是老妇做衣裳用的,她才满二十岁怎么用!柴玉媛喝道,“其他颜色何时到?”
  “过几日会到一批,您到时再来转转?咱们店里现在有上等的绫罗锦缎,在这边,您上眼”章箐尽职尽责地招呼着柴玉媛。
  柴玉媛看也不看,只问小暖,“不是可以先订货?”
  小暖解释道,“郡母所言不虚,不过得在小店年买布过千两的大买家才能订货。”
  “你胡说!”柴玉媛尖叫道,“你这破铺子开了才几日,怎么可能有人买布过千两!”
  她这一嚷,门口立刻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章箐。”小暖缓缓开口。
  章箐立刻报数,“小店开门的日子是不长,但买布过千两的大户已有十二家,还有三十六家虽然买布不及千两,但也在小店内放了千两银,也算合规的。若是您想订布,也可以这么做。”
  柴玉媛咬牙,此时不比往日,她不过是出来闲转,怎么会带着上千两银票!再说她有了银子宁可去买秦日爰的布,也不给陈小暖赚!
  小暖好心道,“郡母不必为了银子的事儿为难,您看中那种布料尽管告诉小暖,小暖写信回去,让棉坊工匠赶工给您织好送过来。”
  当她是乞丐不成!柴玉媛牙咬得只响,可今时今日她已不敢在小暖面前公然造次,只恶狠狠地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陈小暖,你等着!”
  “嗯,三十年后,小暖与郡母河西相见。”小暖冲着小棉摆摆手。三十年啊,到时她就四十多有一窝孩子,可能她的孩子也有孩子了,想想就可怕。
  这死丫头的意思是,三十年后她去了河西,自己还在河西呆着呗?柴玉媛气得浑身颤抖,踢开脚边的椅子,抬头挺胸地出了棉坊。
  她柴玉媛不可能一直在河西不挪地方,不可能!
  见柴玉媛的两个武婢跟她转身出去,小暖才发现春泥梳起了妇人头,便问道,“春泥许了什么人家?”
  玄舞摇头,她还没得到消息。章箐低声道,“小人听说陈夫人前些日子将她的四个武婢中最貌美的一个抬了妾,还有一个许给了贺王府的管事。”
  这么说,柴玉媛四武婢中容貌最好的春泥,被她爹陈祖谟给拱了?小暖捏捏小下巴,春泥的名字软乎,性子却跟柴玉媛非常像,她爹受得了?
  柴玉媛上了马车后,武婢中还算有点脑子的早莺小声道,“夫人刚才就该点几匹棉布让大姑娘送过来,大姑娘一定舍不得,到时候脸上难看得就是她了。”
  柴玉媛正没好气着,“刚才你怎么不说!”
  她是什么身份,方才哪有她说话的地方,早莺低下头不吭声了。春泥也劝道,“夫人,棉花现在金贵,不如让老爷给大姑娘说几句软乎话要些棉籽,来年定能大赚一笔。”
  柴玉媛没有陪嫁庄子,但是她爹娘在京城外还有些田地。柴玉媛这几日正与陈祖谟冷战着,不耐烦地道,“晚上你与老爷说!”
  刚被抬了妾的春泥脸都红了,柴玉媛见她这样更不耐烦了,吼道,“停车!本夫人要吃茶!”
  也是赶巧,这车正停在宁侯夫人的清雅田居门口,方挽离下车见到清雅田居的招牌,有些犹豫了,这里的东西都贵得很……
  不过见田居门口的伙计拿眼看着她,柴玉媛一咬牙走了进去,不想刚进门,就撞见了郑笃初。
  第七四八章 天家亲子游
  郑笃初见到柴玉媛,笑得格外文质彬彬,跟这谦谦君子之风,与当年春风正得意时的陈祖谟很有几分相似。最吃这一款的柴玉媛心中烦躁心情一扫,展开笑颜。
  柴玉媛如今少了赘肉,虽然身材还是微胖,但少了小女儿的青涩添了人妇的风韵,尤其是那暴涨的胸部,格外引人一探究竟,郑笃初的目光扫过,儒雅含笑道,“多日不见,玉媛妹妹风采依旧。”
  可不是多日么!四月初时柴玉媛与郑笃初在此相遇,郑笃初听她大倒苦水后,仗义出手去济县帮她讨回公道。柴玉媛立刻大喜,速速给丈夫送了信,翘首期盼小暖栽跟头。
  结果谁公道没讨到,郑笃初却把自己栽了进去,身陷大理寺牢狱数月才得出。
  大理寺不是人待的地方,郑笃初待了那么久出来还能这么风度翩翩,足见其心志非常人可比,柴玉媛还礼赞道,“多日不见,笃初哥哥越见青松之质。”
  他这身皮囊可是在家养了一个多月才养回来的,果然还是柴玉媛识货,郑笃初笑容越发得意,“相请不如偶遇,愚兄可否请妹妹吃几盏茶?”
  正心疼银子的柴玉媛自是求之不得,带着陈小棉随郑笃初进了清雅田居最好的雅间,看最美的风景,吃最好的茶点。
  “哼!郑笃初、柴智岁、程贤武、柴玉媛,这几个自小便勾搭在一处恶名满京城,如今都已成家却也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派去暗中监视郑笃初的侍卫送回了消息,建隆帝怒道。
  郑笃初沉迷妖丹,花了大把银子却不晓得丹药来源;柴玉媛相中跨马游街的陈祖谟,拆散人家夫妻,自己也落得一身恶名;柴智岁娶了方挽离为妻,哪知却不知珍惜,几次打得方挽离哭哭啼啼回娘家,闹得满城风雨;剩下的右相家的程小六虽恶不及他们,却也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整日里混日子。
  其实,程小六还没成家呢,德喜默默道。不过他听着圣上一声高过一声的怒骂,觉得圣上的身体越发康健,不似原先那般中气不足了。建隆帝骂痛快了才问,“他们说了些什么?”
  德喜……
  侍卫道,“方才陈夫人带着孩子去文昌郡主的棉坊买布,因银钱不足又不肯接受文昌郡主的免费孝敬,憋了一肚子气。陈夫人便向郑笃初抱怨文昌郡主不尊母上、不识大体、小人得志,郑笃初跟着附和,两人想鼓动左相夫人,算计文昌郡主的棉坊。”
  “蠢货!陈小暖那般精明,是他们能算计得了的?吃了这么多次亏却毫无自知之明……”建隆帝又骂道。
  德喜微微抬眸,圣上这话,却有几分意思了。
  “陈小暖一家在做什么?”建隆帝又问道。
  “文昌郡主带着人四处巡查铺子,秦安人带着陈小草和几个孩子、一个胖子去了玄妙观,由观主王怀充亲自引着在观内游玩时,秦安人的侄女还为了采一朵莲花掉进了池子里,那胖子为了救她跳下水却崴了脚,惹出一大阵慌乱,最后那胖子是被道士抬出玄妙观的,出来时巧遇了去城外取水的永福寺小和尚,陈小草和大黄跟着小和尚走了……”
  宫中无人不知建隆帝喜欢听小暖一家的八卦,是以他们进来报事之前都会把小暖一家的最新动态摸个门清儿,找机会就在建隆帝吧啦一顿,哄得龙颜一笑。
  果然,建隆帝听了后心情大好,“韩二胖体量大,也够小道士们受的,他那身肉也只比柴梓让少一些了。”
  秦家村真是了不得,连村民的名字圣上都记住了,德喜跟着笑,“您说的是。”
  “柴梓让进来忙些什么?”建隆帝随口问道。
  无所不知的大内侍卫立刻回话,“在家养鸟,只黄鹂就养了三十多只。”
  建隆帝哼了一声,“他倒清闲!传朕旨意,让他去右校署管事,等得在家里惹一身鸟毛!”
  右校署职掌版筑、涂泥、丹、厕之事,圣上让柴梓让去“管”事,就是让他任右校署之长右校署监,这可是个肥差。
  德喜翘起嘴角,圣上这是听柴玉媛去了棉坊连布都买不起,心里不舒坦了。不管再怎么骂,柴玉媛也是皇亲,眼看着高高在上的皇族女眷沦落至斯,以万岁爷的小心眼岂能不管。这下,怕是陈小暖又要烦心了。
  建隆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了几声,才道,“难得这几日天气好,把朕的儿孙们都叫上一起去第四庄摘棉花,让他们也亲自体察农人‘粒粒皆辛苦’的不易。”
  小暖一家站在庄口,看着跟在明黄色五爪金龙车棚阔气马车后的,一串望不到头的马车时,都有点发呆。
  秦氏感叹道,“多子多孙多福寿,万岁爷福寿绵长。”
  小草失望地嘀咕道,“圣上的马车又不是六匹马拉的……”而且华嫔娘娘也没来,好让人失望。
  “汪!”
  大黄望着来的这么多人严阵以待,捍卫地盘的雄心高涨。小暖拍了拍大黄的脑袋,她自己则一脑门黑线。合着建隆帝真把摘棉花当成亲子一日游了,得亏三爷提前给她递了消息,否则她们非得被这阵仗吓坏了不可。
  待到建隆帝到第四庄口下马车,笑吟吟地叫了起后,小暖一家站起身,看着面前这金光灿灿又兴奋无比的一大家子,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这尼玛真是来摘棉花的?!
  “圣上和娘娘能来咱们这田庄帮着摘棉花,臣妇荣幸之至……”秦氏把背好的一串恭维话念了出来。
  建隆帝微笑听完,随口道,“安人半年来在田间劳作,辛苦了。”
  “臣妇不辛苦,万岁才辛苦。”秦氏谦虚回去。
  建隆帝忽然问,“朕如何辛苦?”
  这不是准备过的问题……秦氏发慌又不敢看小暖,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臣妇就这么两个规矩和三个四个小庄子,哪有万岁您管着这么大一家子和这么多山川、田地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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