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皮氏一听要见自家老头子,赶忙就苦了脸,“晌午回来就能见了,儿媳妇,咱先去转。” .
  第一九九章 诛
  被拉着的柴玉媛恨不得一脚将她踹开,却也只能顺从地随她出了安宁堂,回头唤小暖,“咱们这就走?”
  “走!”小暖摆出小孩子的欢喜,跟着他们出了陈府。
  柴媛媛出门逛街,排场那叫一个大,光马车就两辆,小暖随着皮氏、柴玉媛上了第一辆马车,脑袋里就俩字,“奢侈”。
  “这辆马车坐着真舒坦,弄这么一辆怎么也得上百两银子吧?”皮氏直接问了出来,这儿摸摸,那儿摸摸,喜欢得不行。
  上百两?柴玉媛掩住厌恶,微笑道,“娘若喜欢,以后这辆马车便放在村中宅院,方便您进出吧。”
  “这咋好意思……”皮氏的脸笑成了包子,捏着屁|股下垫子想着里边装的出什么,咋这么软乎。
  柴玉媛垂下眼皮,不再说话。
  小暖读出了她的表情。很明显,这辆车被皮氏摸过后,柴玉媛不会再要了,与其在府里扔着,还不如扔出去。
  她这么厌恶皮氏的粗俗?
  小暖摸着下巴,很期待柴玉媛发现她嫁的男人,揭掉斯文的外皮后,芯里跟他娘一样的粗鄙贪财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马车停在绫罗坊门口,柴玉媛下车第一句话便是,“你们的东家可在?”
  大掌柜展柜满脸带笑回话,“东家去办事,夫人稍待,小人已派人去找了。”
  柴玉媛听到秦日爰不在,逛绫罗坊的兴致就下去了大半,不过还是跟着皮氏进入大堂。
  展柜看着跟在柴玉媛身边看似乖巧无比的小暖,暗道这是怎么个情况?陈夫人带着小暖姑娘来找他们小东家,这要是能找到才有鬼!
  皮氏这样一身土豪气息的老太太进来并不扎眼,待见到头插金簪手戴玉镯的年轻貌美的柴玉媛,大伙才惊了,得知她就是陈祖谟的人、承平王家的三郡主时,大伙的眼神里便带了十足的故事,这就是还没嫁过来,就找人给陈状元的糟糠妻扣屎盆子的刁蛮郡主?
  本以为是个嫁不出去的丑八怪,怎么长得这么漂亮!她凭着这张脸什么人不能嫁,为啥死乞白赖地抢个有妇之夫呢?
  柴玉媛跟皮氏一样,把这样的目光当成了羡慕,端着皇亲国戚的派头,在椅子上一坐,随手一指柜台上的新布,“这布不错,给本郡主来两匹。”
  “是。”展柜立刻命人取了,送到陈府的车上。
  在店里待了半个时辰,秦日爰没回来,柴玉媛和皮氏已买了二十几匹布。柴玉媛过了瘾,见皮氏又拉起一块土黄色的布料看,便皱了眉低声道,“娘,咱们去别家看看?”
  “好,好!”皮氏乐呵呵地,非常大气地指着布道,“这布不错,给本老夫人来两匹!”
  柴玉媛头上的步摇抖了几抖,小暖也差点笑出声,真想随手一指,学者皮氏的架势嚷一句,“这家店不错,给本姑娘来一个!”
  柴玉媛买下三百多两的布,带着眼皮子浅的皮氏已没了去首饰楼的心里,只想着怎么甩掉这个讨厌的老婆子,把小暖押到刑场吓怕她的胆!
  可皮氏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怎么赶都不走。性子暴虐的柴玉媛烦了,不走那就一起去,连这这老婆子一并吓死了事!
  说是要一起去,但这种事却不能由她提出来,柴玉媛陪着皮氏又晃了两家铺子,使眼神儿给身边人,她的心腹张婆子顿了顿就上来说话,“夫人,快晌午了,待会儿街上人多不好走,还是早点回吧?”
  柴玉媛放下手里粗陋的点翠桃花簪,惊讶道,“这么快就要晌午了?”
  还没过够瘾的皮氏,放下手里四两重的银镯子,这才想起晌午还有热闹看,“既然街上不好走,咱们就在外边吃吧?”
  柴玉媛为难道,“出来时,老爷叮嘱妾身,让咱们早点回去的……”
  说完她看着小暖,希望她说点什么。小暖晃着手上的白玉镯子,觉得这东西赏给翠巧或绿蝶都挺合适,抬手叫过掌柜,“给本姑娘包起来。”
  掌柜立刻亲手给包了,柴玉媛气得瞪眼。
  皮氏哼一声,不甘落后地把手上的镯子给包了,才道,“不是咱不想回去是街上人多回不去,挑个地儿吃点东西人散了再回,就门口不远的那个清香雅楼吧。”
  清香雅楼的后菜市,坐在北边的雅间里,一定能看到西街菜市口,皮氏这是打定主意要看热闹了。
  也是巧了,晌午柴玉媛安排的正是那个酒楼,她忍不住露出得逞的笑意。
  到了清雅雅楼后,果然除了三楼西北角位置最好的雅间,再没别的屋子是空着的。皮氏带着刘婆子乐颠颠地进去,推开窗外往外巴望,将乌泱泱的人群和中间空出来,有官兵把守的刑台一览无遗,便满意极了,“就这儿吧。”
  柴玉媛假装吓白了脸,劝了几句才拉着小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问道,“想吃些什么?”
  “都好。”小暖无所谓,倒要看看她能做到什么程度。
  张婆子命人叫来掌柜,介绍了一遍特色菜后,柴玉媛点了一样血豆腐一样鱼头汤,剩下的让掌柜的挑着好的上。
  小暖笑了笑,转着手里的杯子静静等着。
  午时一刻饭菜上齐了,楼下有鸣锣开道,接着便是清脆的马蹄声和沉重的车轱辘声,车一辆接着一辆,隐约的哭声,被呼呼的北风吹得乱七八糟,似是鬼泣。
  楼下那么多人看热闹,却没有一点声音,都瞪大眼睛看着。
  皮氏压不住地兴奋着,推开窗往外瞧着,惊讶道,“咋还有这么七八岁的孩子?”
  柴玉媛站起来,俯视楼下,眼底尽是不屑,“闫冰谋逆本应诛九族,是圣上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才刺配其六族,只诛父,子,孙三族,闫冰三子一女,当然在其中。”
  小暖看着那几个已经吓傻了的孩子,心中的震撼手也有些发凉,暗骂一句无人道。
  第一个被押过来的是闫冰,然后一众老少被押着跪在临时搭建的刑台上,下边是闫家其他六族,一个个面若死灰,额头和脸上刺了字,这六族完杀亲人被砍头后,要被发配受刑的。
  监斩的官员到位,抬头看了眼刚过正午的太阳一抬手,有官兵端上断头酒。跪在地上将死的犯人,还有几个能喝的,不过是被掐着下巴撒了半脸一脖子罢了。
  监斩官朗声道,“厢军指挥使闫冰,为官不正,欺上瞒下,勾结恶匪,盗采铁石,私制兵器,意图不轨,论罪当诛……闫冰,你可还有何话讲?”
  披头散发的闫冰站起身,望着台上亲人和台下的亲属,眼泪横流。 .
  第二零零章 吓
  小暖低头看着闫冰颤抖着抬起手束好如枯草般的头发,露出一胳膊一脖子的伤,然后他迈着还算从容的步子走到父母面前跪在磕了三个响头,“儿子大逆,不孝,连累父母了。”
  然后他站起来对台下的亲人露出苍白消瘦的脸,“你们好好活着,以我为鉴。”
  说完,又转回头,看着自己的妻儿兄弟,声音都是抖的,“你们……别怕疼,一下就过去了,到了那边,多少罪爹和大哥都替你们担着……”
  孩子和女人们便忍不住哭了,台下也是呜呜成一片。
  “都要死了,咋还这么能嗦!”厉氏不耐烦地嘀咕一句。
  小暖静静看着,心道闫冰不管犯了什么罪,他应该是个好父亲,可做事却是糊涂,当今朝廷并不算昏庸,他谋逆做什么。就算是为了前程占了哪个皇子的队,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难道心里没个谱么?
  还是说,一旦迈出第一步,后边便不是他说了算的?
  小暖不忍再看,低头看密密麻麻的看热闹人群,竟发现木刑等跟着自己学了一段时间观色识人的三爷部下俱在人群里,他们在人群里找什么人?
  找出来要怎么样?小暖拿着筷子的手,便是一抖。第一次这么明确的感受到三爷是皇子,是王爷,是手握生杀重权的高高在上的人。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监斩官一声高喝,便有刽子手扛着明晃晃的鬼头刀上刑台。
  跟小暖想的不一样,不是一排刽子手,一人砍一个,而是一个刽子手一个个地砍头。
  第一个人头落地的,是闫冰的父亲然后是母亲。滚落的人头,喷出的一腔热血,台下的惊呼和哭喊,听得皮氏的手发抖,脸色开始发白。
  柴玉媛还嫌这刺激不够,给张婆子使眼色。
  张婆子便给皮氏和小暖一人盛了一碗血红的红豆红枣汤,低声道,“这闫冰还真是不懂规矩,十恶不赦的重犯挑午时三刻砍头,就是因为这个时辰阳气最盛,死人的魂魄会被驱散,鬼都做不得,他刚才还说到了地底他有事儿他担着,还想有下辈子?哼。”
  说话间,已有十几个人头落地,血顺着刑台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台上台下哭声一片,自称胆大的皮氏不敢再看低下头,身子都开始哆嗦了。
  一个个砍过来,终于到了闫冰的几个孩子跟前,大儿子还能强撑着一声不吭,小儿子和女儿已经哭得撕心裂肺,“爹,爹救我……”
  亲眼看着全家人头落地,闫冰“啊”地一声,喷血倒地,众人无不毛骨悚人,厉氏和柴玉媛也转头看下去,见到最后一个人头落地。
  监斩官又大声道,“城门外悬头示众三日!”
  柴玉媛倒背着双手,看着一地的人头和刑台上往下流成串的鲜血。纵使是抽死过几个人的她,见了这样的场景也是心里发毛的,不过她还是强撑着道,“敢冒犯我皇家威仪的,杀!妄图谋我大周天下的,诛九族!我皇伯父仁慈,才让这些畜生一个个的生了贼心豹子胆,本郡主倒要看看这次,还有哪个敢犯我天家!”
  回头见皮氏的筷子掉在地上抖得不像话,柴玉媛不屑又得意地冷哼一声再去看小暖,却见她居然端着一碗红似血的东西喝得香甜,见她看过来,竟嘴边挂着一圈红痕对她缓缓地咧开嘴笑,那眼神像极了饮血食肉的恶鬼。
  柴玉媛真被她被吓倒了,尖叫着倒退,若非被张婆子和丫鬟拉着,差点从窗口倒翻下去。本就在强撑的皮氏被儿媳妇这一惨叫,惊得嗓子里发出不成|人声的气音,两眼一翻晕倒在地,雅间里传出一股尿骚味。
  “你,你……”柴玉媛指着小暖,忽然弯腰狂吐。
  见她吐得不成样子,小暖才放下碗,吩咐张婆子和刘婆子,“眼力劲儿呢?没见奶奶和郡母被惊着了,还不架回去请郎中!”
  张婆子和两个丫鬟手脚发颤地扶着柴玉媛往外走,小暖指着地上没人管的皮氏和哆嗦的刘婆子,吩咐绿蝶,“把这俩也送下去。”
  绿蝶轻松地一手拎起一个走了,待屋里无人时,小暖这才站起来,趴着装鱼头汤的白瓷盆,吐得一塌糊涂。
  待她虚弱地瘫坐在凳子上,抬头才见三爷在门口已不知站了多久。小暖强撑着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三爷也在啊……”
  严晟静静的看着她。
  见到他,听着窗外的哭声、喧闹声和呵斥声,小暖刚被压下去的心忽然又翻腾起来,没来由地想哭,她立刻抬手捂住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怂样。
  她是小暖,她是秦日爰,怎么可以怂!
  三爷见团在椅子上这小小的一团,轻声问道,“可还能走?”
  小暖点头,强撑着站起来走了一步,却被三爷用大手抓住,直接拎了起来,大步走进难闻的雅间。
  小暖惊呼一声,“三爷,我能自己走。”
  “走两步,剩下的爬出去?”
  见三爷把姑娘拎到小鸡子似带到几步外的雅间里,绿蝶不知如何是好,玄散见怪不怪,替三爷关上门,拎过绿蝶戳在门口。
  严晟把小暖放在窗边的长榻上,虽然开着窗,虽然窗外依旧喧闹,小暖的胃里却没那么喧腾了,因为她看得出,三爷生气了。
  果然严晟站在她面前,沉着脸道,“不是给你递了消息,怎么还是跑来了,你是笨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胆子?若让你娘和你妹妹看到你如此狼狈,该怎样想?若让店铺的伙计看,你又要如何服众?如此鲁莽行事,还不如乌羽!”
  小暖被他一骂,忽然有力气了,跳起来抓起桌上的茶壶对嘴儿灌了几大口茶,豪迈用袖子擦掉嘴边的水渍和红豆羹,大声道,“三爷骂得对!日爰一定披肝沥胆,做个能顶天立地、直面鲜血的男子汉,不让三爷操心不让我娘操心!”
  说完,她开门跑了,绿蝶赶忙跟了上去。
  真是吓傻了,成语没一个用对的。严晟微微皱眉,方才的确是他一时失态,可谁让她在那杯盘狼藉的屋里蜷缩着,那么碍眼呢,若非念在她是女子,严晟真想把她按在榻上打一顿。 .
  第二零一章 你媳妇欺负我媳妇
  “玄散!”
  玄散硬着头皮进来。
  “去看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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