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小姐佩一串玉也是无奈之举,但凡有行人盯着玉看,常嬷嬷便瞪回去。
    颜知鸢用纤细的手指扯了扯挂玉佩的绳结,很小声地说:“别闹,安静一点。”
    明明是甜软到听不出呵斥意味的一句话,却让七块玉佩瞬间变乖,碰撞时发出的声音霎时小了许多,起码不会再引来旁人好奇的目光。
    再往里面走,巷子里静得只剩下两个人的脚步声。
    常嬷嬷心中发慌,几乎是小跑起来,推开一扇门进入窄小的院落中才舒一口气。
    好偏僻的巷道,院子的墙也比颜府矮三分,分明已是在颜府之外……颜家落魄了吗?
    颜知鸢终于见到父母。
    一向慈爱的母亲杨氏见她回家一点都不欣喜,还揉着胸口道:“我的冤家,你挑什么时候下山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回家。”
    颜知鸢:“……”
    颜父吩咐人套车,要将女儿送到妻子娘家去。
    颜知鸢:“……既然都不欢迎我,那我还是回山上得了。”
    杨氏瞪圆眼睛:“不许,你要敢走,我就一根绳子吊死自己。”
    颜父:“呸呸呸。胡言乱语,夜里不许提那个字。”
    杨氏平日里温柔如水,丈夫、女儿的话没有不依从的。可哪个当娘的不想贴心小棉袄陪伴在自己身边?知道将女儿拘在山上是为她好,却也盼着女儿下山归家的那一日。
    最令人害怕的是,女儿一天天长大,久居深山也无一个玩伴,却从不觉得无聊……这也太有道心了。
    杨氏害怕有一天会听到女儿要出家做道士的消息,那她真不活了!
    颜知鸢并不知道杨氏有这样多余的担忧。
    她有玩伴,只是家人不知道也看不见而已。
    总之,被她这么一威胁,杨氏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的始末说给女儿听。
    说到颜府近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要先说颜府的情况。
    颜老太爷,也就是颜知鸢的祖父,凭借一手侍弄花草的本事名扬天下,挣下一笔不菲的家业。膝下有三子两女,也算是人丁兴旺。
    不过,这三子二女并非全都是从正妻肚子里爬出来的。
    颜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后院里就有妻妾争宠的征兆。等他双腿一蹬,妻子就成为府中名正言顺的当家人,恨毒小妾庶子的她,把一屋子莺莺燕燕全部发卖出去,将庶子庶女握在手心里磋磨。
    颜家大爷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
    大姑娘出嫁不久,一尸两命。
    小妾肚子里爬出来,至今还活着的就只剩下颜知鸢的亲爹——颜三爷。
    可见老太太面甜心苦,不是什么慈善人。
    言归正传,说回颜府出的两起大事——都是血淋淋的人命案子。
    第一起案子出现在前天夜里,巡夜的护院在后厨吃宵夜,只听外面“咚”一声响,似重物落水的声音。走到井边举着灯往里面看,正对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护院吓成什么样子不提,就说他叫人来捞。把那僵直的尸体捞出来一看——原来是老太太房中的大丫鬟投井自尽了。
    第二起命案发生在昨天夜里。
    出事的是老太太暂住在颜家的侄女,花一般的姑娘就这么死在榻上。太平盛世,天子脚下,这样的死法绝对是件奇闻。
    相比起投井自尽的丫鬟,这桩事也确实很怪。
    首先,是尸体怪。
    表小姐的尸体不见外伤,血肉却被吸干了。皮肤贴着骨头上,全是皱褶,如上年纪的老人。毛发全部脱落,牙齿也松动了。
    其次,是目击者看到的景象怪。
    一个丫鬟听到动静掀开床罩,看到有高大的白影从表小姐床中飘出来,脚不沾地,风一吹就被刮得远远的。
    从侧面佐证是鬼杀人。
    最后,是后续的事情怪。
    表小姐素来喜爱打理花草,居所里的花儿草儿一夜之间全都枯萎了,伺候的人也先后生病。
    颜三爷是个不信鬼神的人,也被一桩桩的事情吓得心中害怕。
    颜知鸢听罢,只是说:“离开也行,我们一起走。”
    颜三爷沉默了。
    杨氏:“母亲重病,家中又多事端,为人子为人媳的要遵从人伦礼法,这时候怎么能离开呢?”
    颜知鸢懂人伦,却没有学过什么礼法。
    听父母话里的意思,她爹也是有心分家的,不过是嫡母压着不准分才挨到如今。
    明明没有分家,她爹却住在颜府旁边的小院子里,老太太颇有些‘我不想看到你又不想让你好过’的意思。
    夫妻俩平日里在颜府的待遇可想而知。
    可她爹还是不愿意走,她娘听她爹的。
    颜知鸢想:亲爹不是傻子,会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此时天色已暗,秋季的夜过早的到来。常嬷嬷进屋点上灯,禀告老爷,车已经套好,询问什么时候出发。
    颜知鸢打断嬷嬷,指着西边问:“那边是颜府的方向吗?”
    常嬷嬷:“对,咱们院子的门和颜府的大门没开在一条街上。实际上,却只有一墙之隔。您指着的方向有通往两边的唯一一扇小门,不过平时都上着锁,用得上的时候并不多。”
    只有颜知鸢敏锐的发现,摇曳的烛火渐渐变青变绿。
    紧接着,外面有飒飒的声音,不像是风吹动树叶,而是某些不知名的东西在朝这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