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节

  李大夫手脚麻利的收了银针,给四爷整理好裤腿,就拎着自己的医箱告退了。
  屋里伺候的只剩了个苏培盛,给八爷端上一杯热茶后,也识趣的退了出去,给两人带上了屋门。
  “四哥,如此心胸狭窄之人如何能继承大统!”八爷没再憋着,继续道:“你便是终忠于皇阿玛,也没必要在他面前受此等委屈。”
  “昨日之事我也没料到。”四爷苦笑道。他知道太子肯定会不悦,但想着最多是骂他几句,哪知道竟然会叫他罚跪!一跪就是一个时辰!要不是太子妃后来听到消息赶来劝解,他昨日怕是得倒在毓庆宫了。
  不用八爷说,他如今也越来越感觉到太子的性格开始变得喜怒莫测,难以琢磨。就他罚跪这事来说,若是被有心人传到皇阿玛那,太子绝对要挨训!便是皇阿玛看重太子,但这些令人失望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的累积起来,那份看重怕是很快就会消磨光了。
  “四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八爷今日很有刨根问底的心。在争位这件事上,四爷曾经被他看作对手,而如今却是他一心想争取的人。
  “八弟,我还是那句话。”四爷看向八爷,眼神并没有逃避,“我不是太子党,我只是忠于皇阿玛。”
  这个回答并不让八爷满意,他盯着四爷的眼睛道:“那四哥的意思是,若是太子被废,皇阿玛选了新的继承人,你就会帮新的太子做事,是么?”
  四爷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四哥,你觉得你如今还能做到独善其身么?”八爷又问了一句。
  四爷这次依旧没说话,但八爷看着他的眼神,却是心里突然一动,道:“四哥,你该不会是,不会是,”
  “是。”四爷垂眸,很是干脆果断的回了一个字。
  八爷倒吸一口凉气,脸唰一下就白了。若四爷是皇阿玛有意放在太子身边的,那他频频试探四爷,几乎坦言自己夺嫡的心思,岂不是都传到皇阿玛耳朵里了?
  不对,若真传了,此时四爷应该不承认才对。他也不可能还管着内务府!
  片刻功夫,八爷脑子里真是闪过许多念头,脸色总算是慢慢地缓和过来。
  “我一直记着八弟的救命之恩。”四爷道。
  这句话算是从侧面印证了八爷的猜测,八爷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四哥,太子如此对你,该不是猜到了?”八爷皱眉道。
  四爷摇了摇头,道:“以他的自负,应该是猜不到的。更何况,他对皇阿玛的孺慕之情比他自己想象的要深。”
  八爷一时沉默不语。若他自小也是皇阿玛亲手带大,那份孺慕之情也不会比太子少。可这样一对比,皇阿玛在对他们兄弟的父子情上,就要冷情的多!
  “四哥,我……”八爷突然觉得心里发寒。他虽一心想争帝位,但想的都是如何把太子拉下马,然后等着皇阿玛传位。即便他心中有怨恨,可依旧对父子之情存着一丝期盼。
  “八弟觉得寒心了?”四爷笑了起来。
  “四哥不觉得?”八爷反问。
  四爷收了脸上的笑,右手在自己的膝盖上揉了揉,道:“觉得又如何呢?”
  八爷一时语塞。是啊,觉得又如何呢?他们每个人不都是皇阿玛手中的一颗棋么?可明知道是棋子,依旧被摆弄的心甘情愿。所谓的挣扎,也不过是想被当做更重要的棋子罢了。
  “我竟是一直没看透。”八爷苦笑,“竟还想着来劝四哥,也真是可笑了。”
  “又有几人能看透的?”四爷嘴角也浮现出一丝苦笑来。
  兄弟俩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八爷万没想到来找四爷一趟,竟是能得知这样隐秘的事情。可转念一想,心里又不禁感动。四爷对他真的是很坦诚了。
  “四哥,你就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么?”八爷这一会儿功夫又转过很多念头,“若是四哥你真的有想法,我便是助四哥一臂之力也是可以的。”
  这下轮到四爷震惊了,看着八爷半晌没说话。
  “四哥很意外?”八爷笑了起来,好像能惊到四爷是件很高兴的事。
  四爷神色复杂,显然是被吓着了。
  “四哥,我不是说笑的。”八爷正色道:“你我生死之交,你待我如此坦诚,我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你我能力不相上下,若是你上位,我甘心辅佐,绝无二话!”
  若是此时池小河在这,怕是要听得大跌眼镜!历史上四爷和八爷可是死对头,两人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最后八爷失败,便落得被四爷处死的下场。如今倒是哥俩好起来!
  皇位的吸引力是很大的。越是有能力的人越是不愿意屈居人下。这也是为何皇子越多,争位越激烈的原因。八爷不信四爷心中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即便是忠君,可当现今太子越来越不成器的时候,就没有过取而代之的念头么?
  八爷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四爷不可谓不动容。他不否认自己偶尔也会冒出一些念头来,但真的没像八爷这样坚决。更何况他同八爷和太子的感情又不同。心里对太子还是一直抱着希望的。
  “八弟,你容我再想想。”四爷有些艰难的道。
  虽然没一个肯定答复,但在八爷看来,这句话已经代表四爷开始动摇了。如若能争取到四爷的支持,两人联手,太子之位还不是唾手可得么!
  这之后八爷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聊起了些别的。正好午膳也准备好了,八爷还真留下蹭了个午膳才告辞回府。
  第453章 火花四溅
  这一场私密的交心再无旁人知晓。第二日早朝,八爷看见了据说已经退热好转了的太子,而四爷则告假了。
  对于两人的轮番告假不是没人有想法。但此时更吸引大家注意力的一件事是五爷要回京了!
  自打五爷主动要求去西北军营,这两年在朝中还真没什么存在感。实在是西北这两年还算安定,并未起战事。对于在军中的人来说,战事虽然意味着危险,但也往往意味着立功的机会。
  当初五爷说去西北军营历练,有不少人都认为他是奔着攒军功去的。如今听说他要回,有不少人都觉得他这两年是白白浪费了时间,心里暗笑五爷这是做了笔亏本买卖。
  八爷倒是知道五爷并不是主动要回的。而是因为今年太后身子一直时好时坏,想念这个从小在身边养大的孙儿,便让康熙给五爷写信,让他今年回京过年。至于今后还去不去西北军营,那就未可知了。
  下朝后太子叫住了八爷,“孤要去看看四弟,正好和你同路。”
  “好啊。臣弟也准备去探望。”八爷微微一笑,邀请太子坐了他的马车。
  “当邻居果然更亲近啊!”太子感叹道:“四弟为八弟求情毫不犹豫,八弟也是时刻惦记着四弟的身子。”
  “都是自家兄弟。”八爷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是么?”太子是笑非笑的看了八爷一眼,道:“孤怎么觉得八弟与孤就是亲近不起来呢!说起来,咱们可不止是兄弟这层关系呢!”
  八爷知道太子指的是他娶了明惠当侧福晋的事。他也没装糊涂,笑了笑,道:“也是臣弟福晋身子不争气,竟是一直没时间去看望二哥的侧福晋。”
  池小河一向与安亲王府走得不近,八爷也对安亲王府不感冒,所以从未想过要拉近这层关系。之前池小河有孕在身,生产后又体虚,确实不便进宫。但后来她身子好转,便是进宫给良妃请安,也从未想过去毓庆宫找明惠,甚至都未打听过明惠在太子后院过得如何。倒是安庆王福晋来拜访的时候说过几次,貌似明惠还算得宠。
  太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及这层关系,也不是第一次提及让八爷叫福晋进宫走动。但八爷这话依旧是拒绝的意思。
  “弟妹身子如此不济,八弟没让太医来瞧瞧?”太子挑了挑眉。
  “多谢二哥关心,臣弟已经请太医看过了,有吃药调理。”八爷回道。
  太子点了点头,露出一副关切的神情,“孤记得八弟后院还没侧福晋吧?该让皇阿玛给赐一个的。弟妹身子不好,还是需要个得力的帮手管家的。”
  八爷心里冒火,再开口语气就冷了几分,“此事就不劳二哥费心了。”
  父母健在,哪有当哥哥的插手弟弟后院的!太子说这话简直是羞辱了!要不是理智尚在,八爷都想照着太子脸上抡两拳了。
  好容易到了四爷府门口,八爷率先一步下了马车,连着吸了两口气,才平复了一下心情。
  他今日本是不打算来看望四爷的,但因为被太子邀着同路,便不得不来。因而在探望过程中他几乎没怎么说话,就在一旁坐着,听太子和四爷说话。
  但太子今日显然是不打算放过他,前一句还和四爷说着呢,后一句就点了他的名,“八弟不是同四弟一向关系不错么?怎么来了话都不说?”
  “听你们说的热闹,臣弟就不插嘴。”八爷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
  “是孤在这,不方便你们说话了?”太子又问。
  这话就不客气了,四爷不禁皱眉看了八爷一眼,在太子身后微微摇头。
  看着太子似笑非笑的表情,八爷突然笑了一下,道:“这不是臣弟与四哥离的近么,想什么时候说话都成。不像二哥难得出宫一趟,臣弟这是把机会留给二哥呢!”
  “那感情还是孤误会了?”太子笑道。
  “可不是!”八爷继续笑道:“臣弟这么贴心,二哥如此误会真是让臣弟伤心呢!”
  这话说得都有些肉麻了,弄得太子脸上的笑都快绷不住了。
  八爷在心里冷笑,他不能发火,还不能膈应人么!真当他只能忍着么!
  两人之间可谓是火花四溅,四爷在一旁听得只觉得心累,只得出来打圆场,“快到午膳的时辰了,二哥和八弟留下陪我用顿午膳可好。”
  “四哥,我今日恐怕不行。”八爷笑着拒绝道:“昨儿晚上就答应弘旺了,今日若是下朝早,要一块儿用午膳了。”
  “八弟这是不给你四哥面子啊!就当今日下朝晚便是。”太子道。
  太子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像是开玩笑,八爷却正色回道:“答应孩子的事,臣弟一向不撒谎的。”
  眼见着气氛又要僵,四爷只得再次开口,“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八弟了。二哥就别走了。这个时辰你回宫怕是也要错过午膳,便在臣弟这里用吧。”
  毕竟是在四爷府上,太子也不想闹得不愉快,便接着这个台阶下了,笑道:“行,八弟要去陪孩子,二哥今日陪你!”
  从四爷府里出来,八爷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贝勒爷,福晋今日不在府里。”赵仁宽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这会他们便是回了府,也只能在前院用午膳。
  八爷这才想起来,昨儿晚上池小河就和他说过,若是今日天气晴好,她想带着孩子去寺庙上香的。这会暖阳高挂,池小河肯定带着弘旺出门了。
  “福晋不在府里,爷就不能去正院了?”八爷回头瞪了赵仁宽一眼,没好气的道。
  赵仁宽心里叹气,贝勒爷心气不顺,他又得当出气筒了!见八爷快步往府里走去,他只得认命的跟了上去,心里暗自祈祷福晋快些回来!
  此时的池小河并未去寺庙上香,而是去了城郊她办的那个孤儿院。从筹备到成立再到如今已经有了十来个孩子,池小河还未亲自看过,今日总算是能成行了。
  第454章 参观
  池小河一直觉得孤儿院这个名字不好,好像总在提醒这里的孩子们是被抛弃的。因此她自己办的时候便用了另一个名字,叫天使家园。
  每一个来到这世间的小孩都是天使。也许有的天使健康又漂亮,也许有的天使会弱小残缺,但他们都应该被温柔以待,用爱滋养。
  因为是第一次创办,池小河大多还是借鉴现代的孤儿院管理模式。但毕竟时代不同,她也没有经验,所以不敢贪大,买的这处三进的院子,其实目前并没有都利用完。
  弘旺站在院子的门口,抬头看着上面的匾额辨认道:“天,什么,家,园。”
  “天使家园。”池小河笑着道:“咱们弘旺真棒,四个字认识三个呢!”
  “额娘,这是什么地方?”弘旺很好奇。出府的时候,额娘告诉他要去一个有很多小朋友的地方。可现在看来,这就是一处寻常的院子呀。
  “额娘也是第一次来。”池小河牵着弘旺的手,弯腰问他道:“包包陪额娘一起看看,好不好?”
  “好!”弘旺牢牢的牵住池小河的手。阿玛说了,额娘是女子,他是男子汉,要保护额娘的。
  肖嬷嬷上前去敲门,很快里面有人问是谁,肖嬷嬷应了一声,门很快就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见了肖嬷嬷就先笑了起来,显然很高兴。
  肖嬷嬷每个月都要来两三次,算是池小河的直接代理人,对这里的大小事务都要过问。当然,也负责解决这里遇到的一切问题。
  池小河今日并没有让人提前通知,所以当那妇人看到肖嬷嬷身后的一众人等,顿时被吓了一跳。
  “这是我家主子。”肖嬷嬷道。她并没有点明池小河的身份,这也是池小河提前交代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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