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如果不是为了报仇,他活到现在是为了什么?
    然而他的手腕上还有一双瘦弱的手,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背上青筋根根外突,硬生生的拽住他,扼制住他的杀意。
    范淮转过脸,眼底是一片猩红,无声地发出自己的质问——不恨他吗?不想杀了他吗?
    他们两个人的人生,再没有重来的机会,全被这人轻描淡写地给摧毁了。
    就是这种东西!
    穹苍放缓呼吸,努力平和地道:“他就是一个不敢自杀的懦夫,他只是想把你拖下水。”
    刀身压到李瞻元的脖子上,切进皮肤,流出一道血液。
    伤口让李瞻元更加兴奋起来,他开始疯言疯语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中你吗?纯粹只是因为我看不顺眼。那不过是我无聊时的小游戏!”
    “嘭——”
    入口处传来一阵震天的响声,应该是有人在试图破门。
    穹苍这才注意到,已经有人来了。
    他们这一下的动静,让范淮有了片刻的分神。
    李瞻元恶心地笑道:“我跟范安的丈夫关系很好,你知道吗?”
    范淮眼中闪过决绝,手上悬而不决的刀锋,再次往前逼近了一点。
    “范淮……”穹苍两手颤抖,根本敌不过他的力量。她哑声道:“江凌临终前,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她对我说,她不应该请求我做你的老师……”
    范淮怔了下。
    江凌的声音永远是柔和而轻缓的,那一天,她在对面,用缓慢的语速,跟穹苍倾诉道:“对不起啊,穹苍老师,跟范淮扯上关系,也给你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
    穹苍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凌自言自语似地说道:“真的,我相信我儿子是一个好人,但是,不是所有的真相都可以被世人承认的,坚持了那么多年,其实是我自己累了。我以为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一家人还可以从伤痛中重新开始,但是我现在发现我错了。
    “我不应该叫他们那么坚强,不应该不给他们希望,不应该让他们按住自己的嘴,说不出话来。我没有做好一个母亲,没有保护好儿子,也没有保护好女儿。我太软弱了。”
    最后,江凌如释重负般地吐出口气,用极其坚定的语气,第一次在穹苍面前说:“范淮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
    穹苍哽咽道:“你以为她为什么自杀?因为她想告诉所有人你是清白的!她想告诉所有人你们过得好难,你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她在恳求他们放过你。她没有别的证明方法。范淮……江凌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穹苍沙哑道:“为了这种人……不值得的。”
    范淮嘴唇颤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顷刻打湿了他的脸庞。他想起江凌的脸、江凌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突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慢慢收回自己的手。
    所有的愧疚和不安,都不知道该倾倒往什么地方。
    这一刻,范淮迷惘,什么样才能叫好好活着。
    李瞻元见此情景,不满地咋舌一声,曲起膝盖朝范淮的腹部顶去,在范淮弓起身体的时候,一脚踹在他的腹部,将他踢远出去。
    穹苍下意识地去查看,脖子猝不及防的被李瞻元从后方勒住。
    剧痛袭来,穹苍彻底无法呼吸,她脸色涨红,掰着李瞻元的手臂,用指甲抓挠,试图让他松手。而李瞻元以想拧断穹苍脖子的力道,牢牢将她禁锢在身前。
    穹苍脚下用力踩蹬,带着李瞻元不停后退。
    李瞻元被贺决云打过一顿,力气已无法维系,脚步趔趄地后退,根本站不稳。
    两人在平台上东倒西歪地乱撞,最后碰倒了摆在边缘处的汽油桶。
    汽油洒在二人身上,浓重的臭味溢满他们的鼻腔。李瞻元被压在下面,眼睛被彻底糊住。
    他痛苦地叫了一声,闭紧眼皮,却还是不肯松手。
    范淮爬起来,跟他们纠缠在一起,三人跌跌撞撞,冲向了栏杆。
    李瞻元看不清,一直到腰身撞上护栏,才清楚自己的位置。
    穹苍一见到头,深深看了范淮一眼,没有停住趋势,也没有开口叮嘱,猛力朝外,带着来不及松手的李瞻元一起翻了出去。
    范淮被她的举动吓得惊慌失色,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穹苍伸出的手,将她吊在半空。李瞻元则直接摔到了一楼。
    一层的火已经烧过来,卷着汽油,飞速覆盖到李瞻元的身上,将他裹成一个火球。
    李瞻元当即传来声声凄厉的惨叫,他疯狂地在地上打滚。然而现场的一切都是他布置的,没有任何能灭火的工具。
    他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跑了一段,随即又因为疼痛而倒下,嘴里尖锐地喊叫。
    “啊——救我!救我!!”
    在真正面临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时,他失去了所有的体面。原来也不过就是个脆弱的小人物。
    穹苍冷眼看着李瞻元在生死间挣扎,不知该报以什么样的心态,范淮却根本无暇分心,只顾抓住她的手腕,
    穹苍身上也被汽油泼了一道,那滑溜溜的液体布满她的手臂,无论范淮用多大的劲,都无法将她拽上平台,反而看着她不断下滑。
    如果就这么摔下去,她的结果跟李瞻元没有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