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你说我能不气吗?我能不闹吗?我们是把活生生的一条命交到他手上,他一个晃神,一个人一辈子就毁了!病人对他们感恩戴德,他们只拿这工作当个赚钱讨生活提升地位的职业。凭什么?这根本不公平!”
    穹苍认真看着他,露出个略显嘲弄的表情,只是消失的很快。
    贺决云自己就是做领导的,他觉得柳忱的想法有些魔怔了,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替田兆华辩白一句。
    “领导训话的时候,那都是往变态高标准的方向去的,恨不得底下的员工一个个褪去凡身做个没有感情不会失误的机器人。那些话听听就得了,根本不能当真。”
    他私认为田兆华并没有柳忱说得那么不堪。他在医院里可以拥有那么好的口碑,多少是他的真性情,一个正常人没办法伪装那么久。
    优秀的外科医生哪里都稀缺,多少病人还排着队等手术。田兆华会选择坚持上班,初衷肯定不是因为报社。
    贺决云:“人好好在家里休假,不比工作解压啊?田兆华那么年轻就可以评副高,说明他的外科技术真的不错,不是单纯靠面善。你不知道你侄子当时伤得多重?从结果来看,应该比你们预想好很多了吧?你对人家的揣测,是不是有点太阴暗了?”
    柳忱底气不足,却仍旧硬着头皮呛道:“那也不能否认他手术失误啊!”
    贺决云说:“鉴定委员会的结果是比较权威的。一台手术那么长的时间,谁能保证自己不会疲惫?人家如果非要训话,总能找得到责骂的理由。那是他们内部之间的劝诫,不等于医疗事故。你不理解?”
    穹苍顶着发痒的喉咙加了一句:“你说得对。”
    贺决云挑了下眉,发觉她的声音更加低沉了。短短四个字,发出来的质感跟毛玻璃似的,应该是吸了太多的二手烟,让本就不顽强的喉咙雪上加霜。
    贺决云勾勾手指,示意她乖乖到下面去,然后上前抽掉柳忱的烟,直接在地上摁灭。
    柳忱茫然抬头:“干什么呀?”
    “我们的病号在这儿呢。”贺决云点着下巴示意道,“再下去也要出事故了。”
    穹苍挪动到他的身后,然而狭小的楼梯间里众空气平等,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她表情不大好看,轻轻咳了两声。
    贺决云一巴掌呼过来,捂住了她的脸,手指间还有股淡淡的香气。
    穹苍差点被没给他憋死。
    这人虎了吧唧的,才是让人无话可说。
    柳忱直想忽略他二人之间的不正常互动,问道:“你们三夭会如实报道的吧?不跟医院抱团吧?”
    穹苍扯开贺决云的手,问了一句:“你要求他赔偿多少钱?”
    柳忱犹如被刺中某处痛脚,脸上肌肉颤动,保持着镇定,问道:“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求赔偿吗?”穹苍问,“你当时要求田兆华赔多少钱?”
    柳忱:“这不是正常的吗?”
    贺决云附和道:“正常的话就是随便打听一下,这有什么不好回答的?”
    柳忱加重声音:“两百万!我侄子还年轻,这个价不过分吧?”
    “你私下采用了什么方法,追讨这个正常的两百万?”
    穹苍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刺得柳忱极为难受。
    贺决云心道果然如此,问完话,穹苍的温柔体贴就到头了。这个惯会过河拆桥的女人。
    如果说,先前柳忱一直在认真地表现着一个无辜受害者的形象,那么在穹苍问出敏感性的问题之后,他的面皮有点绷不住了。
    对这个问题的回避,让他完美受害人的面具上出现了一丝裂缝,而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会说谎。
    在他尚在思考的空挡,穹苍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她没有多问,急于远离这个烟雾缭绕的地方,快步拉开前面的木门走了出去。
    第92章 方起
    穹苍在车里坐了半个小时,贺决云才丧着脸回来。
    他拉开车门,闻到一股金嗓子喉宝的味道,嘴角抽了抽,道:“好令人怀念的喉宝。”
    穹苍大方地要与他分享,贺决云推拒道:“算了,你还是自己享受吧。”
    穹苍朝着他的方向远远吹了口气,贺决云莫名觉得车厢内的味道变得更重了。
    “你当自己是空气清新剂呢?”
    穹苍:“你身上烟味太浓,飘过来了。”
    贺决云低头整理自己被拉到褶皱的袖口,说:“穹苍女士,你下次炸雷之前能不能先考虑一下的队友?柳忱非拉着我的要跟我解释,哭诉自己惨痛的一生。脸你变得最快,跑路也属你最快,过分了啊。”
    穹苍表示自己虚心接受批评,下次一定改进。
    不过下次这种虚词,谁能保证呢?
    贺决云心里还是有些许畏惧的,他赶着趟把车开离小区,等上了街道,确认自己是对方追不上的男人,这才安心。
    他开了一点窗户,让小风吹进来散散味。在听觉逐渐适应那股呼啸的风声之后,大脑开始思考起正事。
    贺决云一手把着方向盘,同身边的人唠嗑道:“柳忱的证词,跟医院里那两人说的截然不同啊。到底是哪边在说谎?”
    “倒也不算截然不同,只是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说话罢了。”穹苍翻出一瓶冰水,咳了两声,才继续往下说,“中和一下说不定就是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