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挺好的。以后你别笑他,让他哭吧。做个能掉眼泪的皇帝是不容易的事。”
    而此时此刻, 俞星城站在湛蓝天空之下,她身着绯色官服位列群臣前排, 仅在江道之之后一步,伫立在太子册立仪式之上。
    听到外头的号声, 便知事拱卫司已经在丹陛东西、丹墀东西陈列仪仗。抬眼四望, 文楼、武楼也安放好了礼仪车略。群臣靠拢了一些,即将入殿,众人也垂首肃然, 俞星城离奉天殿的石阶很近,她听到了脚步声,群臣礼,皇帝在司礼监众监的簇拥下,于奉天殿落舆,进入奉天殿。
    本应该是掌印太监孔元节捧皇帝玺印,俞星城微微抬头瞥了一眼,竟然是秉笔太监之首——小燕王的大伴端着漆木雕盒。
    侍仪导引圣驾,一路警跸,皇帝脚下丝毫没有蹒跚,威视群臣,走入了奉天殿中。
    这才是小燕王登场的时候。他形单影只的站在奉天门下,授册宝官高声喊了句什么,他才缓步往奉天殿走来,在奉天门城墙后的东宫官员才随着他走向奉天殿。俞星城看到了他的冕服,所有人也都看到了他微黑的肌肤,浓色眉睫与琥珀般的眼睛,不知道有多少臣子,仍然在心里惶恐的大喊着“异族、鞑子”。
    但当京师是当年的元大都的时候,到没有人急的这样要死要活呢。
    在他缓步行走的时候,甚至有几个臣子也不知是真是装,竟然呜呼一声昏倒过去。
    群臣却大部分都目不斜视,甚至周边侍立的卫兵也没有走过来将他们抬下去,就任他们躺在原地。
    小燕王脚下不停。
    从今日起,俞星城要改口叫他太子了,可她不大习惯。
    她忽然想起,前两日小燕王还在犹豫,是否要给自己施粉,让自己看起来更白一些。他苦笑道:“我小时候总是做这样的事情,为了自己能变白,还朝宫内宫女后妃姐姐们讨要变白的法子,甚至去拔眉毛——毕竟从小看得出来,我确实长得不像汉人。”
    俞星城那时道:“可你不再是小孩子了啊。而且我见到你的时候,你穿衣打扮,吃穿用物,都很像是奥斯曼人。你是后来变了心境吗?”
    小燕王:“不是,是我父亲死了之后,我才觉得,我从来不了解他,不了解他出生的国家。我想模仿他。以及,那时候舅舅因为我父亲死了,对我百般疼爱,又封了‘燕王’这个离奇的封号。朝野内外有很多传言,我母亲就让我做奥斯曼人打扮,来证明自己是异族,对皇位没有竞争力。谁能想到今天呢,自打老三死了之后,我知道我只能继任太子之位,便将家中许许多多奥斯曼的玩意儿都扔了,连自己的穿衣着装都变了。”
    确实,如今小燕王虽然有点没正形,但他再也没有梳辫子头,带小帽与大穗,甚至连曳撒都少穿,多着圆领直袍,都是为了洗掉身上异族的感觉。
    甚至江道之出谋划策,在一些报刊上让人匿名讲述小燕王出使奥斯曼的故事,标题相当吸引眼球《燕王殿下出使奥斯曼竟秘密做了这些事!》或者《小燕王——两个国度的太子,却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但其实却把哈丽孜之死安在了小燕王头上,强调了小燕王明明是有奥斯曼帝国一定的继承权的,却反杀奥斯曼太后,把他们当做大明的半个敌人。而且还着重描写了几场海战,只把小燕王写成了年轻的塞利姆,只是更强更护国。
    这个故事带着强烈的民族爽文性质,立马传遍了各种瓦舍茶楼,编成了曲儿,没人在乎逻辑,没人在乎来源,但有人知道,小燕王最起码心是站在大明的。
    也是那时候,俞星城了解到,江道之真是个做事儿只看效率,操纵人心一流的结果派高官。
    是她不讨厌的类型。
    而此刻,小燕王昂首挺胸的在丹陛前一礼,册立官朗声诵礼,俞星城只听清了最后一句话:“册朱略为太子!”
    小燕王跪下一礼,而后册立官相迎,与他一同登上台阶,群臣跟随,也要进入奉天殿。
    俞星城又有些恍惚。
    前日,在大典准备的间隙,小燕王还与她聊了聊。俞星城那时已经接到任命,要入阁为武英殿大学士,兼任礼部右侍郎,这算是要让她把其实冲突的六部与内阁,都占上半个屁股。
    但俞星城其实礼部不管实事,在内阁呢,她或许未来几年内不会参加太多阁部会议。人人知道她重,重就重在她位置特殊。
    那时,小燕王在最后一次试戴冕冠,俞星城还没来得及换上绯色官袍,小燕王倒是也把俞菡叫过来,说是所谓的“不懂衣裳,长公主让他叫个人过来把把关”,然后就为了避免尴尬,把俞菡和俞星城都叫上了。
    俞菡好像对他并不是很有好脸色,只坐在那儿冷冷的看书。这丫头多年前是满脑子恋爱,如今出落成亭亭美人,又事业颇有起色,反而散发着“男人都他妈滚远点”的气场了。
    俞星城也不强行让他俩搭话,只是问起苏伊士运河的事情。
    小燕王:“其实是因为,我心知肚明,哪怕他们抢走,也修建不好。记没记得二十年前法国人本来也想修建,但因为预计花费和工期太可怕,所以放弃。如今大明勘测多年,又为了修建运河,发明了各种修河机械,才有的今日通航。而往后拓宽河道不是容易的事,英法哪怕夺去了,也很难继续修建。更何况,他们打仗正胶着,怕是很难搞出几十万劳工去修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