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的人到达以后,就是漫长的流程和仪式,人不论死的时候多么不安或痛楚,到办葬礼的仪式上,依然像是被按进了流水线,一些过场只为了让活着的人安心。俞星城作为外臣,要回到工部和官员去斋宿,而小燕王则要守灵。
    这时候已经到了傍晚了,乌云依旧压顶,这一天仿佛天都没有亮过。只是雷暴渐渐的远了,俞星城和俞敬唯离开内宫,都往外走,她们俩走在满是积水的夹道上都没有说话。仿佛是翻了天一般的叛军、士绅与资本家们的革命,刚刚开始,就因为太子的死打了个重重的顿号。
    从夹道两侧,不断地有太监们跑来跑去,俞星城听到几句他们的交谈,说是什么灵灯都灭了,连观星厂的座钟和望镜也都不灵转了。
    俞星城蹙了一下眉头,她们回六部的路上,经过钦天监,到了钦天监附近,才发现里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俞星城还以为是宫内起火或雷暴的事情,但宫内火势已经控制的七七八八,雷暴也都似乎离开了京师。
    俞敬唯也有些好奇,到了近前,竟瞧见了裘百湖急急忙忙的往钦天监偌大的所里赶,他瞧见俞星城,连忙过来,急道:“你身上没出什么事儿吧!”
    俞星城不明所以:“身上出事儿?能出什么事儿?”
    裘百湖直截了当道:“灵力可还能用?”
    俞星城:“我刚刚一直都在内宫,没有用灵力的机会。但现在试了试,还是没有什么大碍的。发生了何事?”
    裘百湖短促的点了一下头,将她往旁边拽了拽,避开钦天监门口几乎是狂奔来往的官员们:“你可能与国师或——”他指了指天上:“那位,有什么联络?”
    俞星城摇头:“自从罗马归来之后,联系便淡了。连炽寰也没能与他打过照面。你是觉得这雷暴与圣主有关?”
    裘百湖:“不,是最起码京师与周边的灵力淡了。不只是灵灯、法器附着的灵力大为减弱,所有的修真者的灵力也都有些衰退。有些特系灵根的修士,甚至直接灵根失效。”
    俞星城一惊:“是所有人都灵力衰退了吗?”
    裘百湖:“或多或少。比如我觉得我的灵海最起码缩水了一两成,而这个现象普遍存在。甚至我觉得可能不止是京津,而是整个大明。如今大明有不少以灵力运转的机巧,更有天兵和仙官所使用的大批法器,看来都要受影响。”
    不论是谁听来,都觉得事情要完蛋。
    天下大多数国家都有着近三成的“修真者”,如果因为圣主的溃败,导致大明千千万的修真者丧失了能力,也就等于大明折损了相当大的战斗力,未来指不定会被周边各个国家入侵。
    俞星城:“世界上可有过这样的先例?比如说埃及与古希腊等地,是先有神灭,还是先有信徒丧失灵力?如果说千千万百姓还信奉着圣主,那是否意味着圣主无法被完全杀死?”
    裘百湖额头冒汗:“但圣主也是极为少数的只有皇帝可以设坛祭拜,而在民间少有宗庙的神啊!说来,没人知道大明修真者的灵力会不会有朝一日突然消失。这太可怕了。”
    俞星城:“这个可能性不低。为了这个可能性,朝廷要做的转变太多了。”
    转变多的甚至不敢细想。
    裘百湖:“这才是真的动荡。你去吧,我听说了,太子薨了,你们估计要去斋宿过夜,之后才能回去。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你这些日子怕是要连轴转了。”
    大家话都说的很平,匆匆分手,待到一个人的时候细想,却越想越怕。
    妖皇的袭击,叛军的作乱,太子的自杀,灵力的消退,简直就像是冬海的一个个浪潮,打的整个大明看起来像是要散了架似的。像俞星城这样坚定的人不多,许多工部的官员在斋宿的时候,都窃窃私语的恐慌着,讨论着如果太子死了是否小燕王真的会继位——是不是汉人血脉就断了;讨论着如果大明修真者没了灵力,是不是现在改信宗教还来得及;甚至还有人说起美国从法国卖了地,他们也移民过去种地怎么样。
    俞星城倒觉得这些声音很正常,时代就是在突变,而大家都不想做被暗流卷进水底的人。
    斋宿的夜里,有鸣钟,皇后与太子的同时殒命在每个人看来,都像是不意外的事情,小吏在她的办事间里替她铺了床,但俞星城没有睡。
    她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琢磨。
    她等到了第二日,礼部发放丧服,众官员一同集合至太和殿前,皇帝依旧没有露面,是小燕王与宁祯长公主,以及礼部尚书主持此事,任命了负责入陵全仪的山陵五使,负责其它丧葬事务的官员,又有礼部官员念诵悼文,群臣发哀,本应该安抚死去的皇室成员的其他亲属,但太子和皇后死了,皇上也不露面,群臣只能列队,硬着头皮去抚慰上头面无表情的长公主母子。
    小燕王倒也还好,算是能把礼节做好,应一应群臣。
    长公主冷眼坐在那儿,她被郑皇后迫害半生,可不愿意做这种场面,只是当有几个臣子提及太子的年轻时,她眼梢看向了小燕王,倒是多共情出几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意。
    而皇上并没有等太久,他决意今夜仍有会议,要继续讨论应对叛军的计划,只是他小半个下午的假,让俞星城他们可以回府更衣。
    俞星城打从开始为官,十天有八天都在加班,她也都习惯了,只是回去的马车上,她习惯性的看向两侧街道,却只觉得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