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你觉得拉克希米见我,是另有目的?”
    小燕王:“总不会是纯叙旧。或许她也想表达一些比较温和的想法,或许也是在表露自己的野心,但这就要你去判断了。日后再派遣使者,也没人比得上你,拉克希米或许也不会对那些使者多表露内心。”
    俞星城也有些心事重重起来:“她继位之后,印度境内如何?”
    温骁摇头:“并不怎么好。各大豪族势力很强,手下平民兵也没完全拧成一股绳。她倒是轰轰烈烈的把印度上下血洗了一遍,杀死的贵族,烧死的地主,怕是堆在一起都能成山了。”
    俞星城:“当年打仗的时候,或许祸根就留下了。打的那样快,又是依靠民族情绪,赶跑了英国人之后,内部矛盾依旧没能解决。杀贵族地主真要是能杀的够了数,说不定还能让她稳几年呢,要真是不敢下刀子,她怕是连三个月都坐不稳。”
    戚雨信转头瞧她,仿佛才认识她似的。
    小燕王倒不吃惊:“说的也没错,但也要她屠杀完了之后,能想出办法来让普通百姓过的比以前要好才行。我都在想,真要是哈丽孜没死,拉克希米死了,对大明来说才是最好的。远方的盟友强大,近处的邻人虚弱,大明还能再多得些机会。”
    俞星城合上茶盏:“哪有那么多好事呢。那我明日清晨便从科伦坡出发,大约晚间与她会面,我不打算穿官服或戴冠,她哪怕要提政事,我也要装作是叙旧,此刻我与她谈,没有经过朝廷授意,没有礼部公文,谈的也都是不做数的。”
    小燕王点头:“好,让温骁与你同去。关于乌斯藏的事,他最清楚,他哪怕不露面,你也算有个照应。”
    俞星城坐船去往金奈,到了那里的港口,便有拉克希米身边的那些美貌女使,早早等候。金奈是最早的英属城市之一,也是在英军离港是被轰炸的城市之一,虽然有在这里重建,但显然重建的水平不比当初,很多地方都变成了废墟上的贫民窟,有些洋楼建筑还留着,突兀的伫立在拥挤的窝棚之间。
    俞星城被缀满鲜花与香料的飞牛车驾,一路护送到了一处洋楼花园之中,那时候天色傍晚,俞星城只穿着一身薄袄裙,炽寰以为她是去跟拉克希米比美的,恨不得给她头发挽成春色满园百花齐放,虽然俞星城拔掉了大部分的钗子,但这发型确实瞧着比平日活泼了不止一点。
    温骁在花园里也笑看她发髻:“你倒是手巧,看来是以前太忙了,没给你打扮的功夫。”
    俞星城也不好说是一个肌肉猛蛇细嗅蔷薇,给她梳的头发,只捋了一下鬓发:“以后才不会这么打扮了。”
    温骁笑道:“挺好的,瞧着像个小姑娘的样子。”
    俞星城穿的衣裙也是嫩色黄绿,她自己不太适应:“我也不算个小姑娘了。”
    温骁笑:“跟我比,那你永远是小姑娘了。”
    说着,众多女使迎着俞星城进去,俞星城进了花园中四面开放的厅房,就瞧见了一身军服坐在软垫之中的拉克希米,她深色面容的伤疤又多了几道,橄榄绿色的眼眸依旧如水晶,转过脸来对俞星城露出了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继续。
    第185章 孤独
    **
    她站起身来, 依旧身量高挑,身上的军服合身得体,绶带肩章, 军靴佩剑,像是刚刚检阅归来。
    拉克希米笑的太像个旧友, 如此真诚欢喜, 如此远隔怀念。俞星城有些恍惚, 仿佛之前小燕王交代的事情都是假的,拉克希米见她,只是因为想要见她。
    拉克希米抬手请她往花园里坐, 温骁拱手行礼没跟上去。
    女使们抬着长杆, 把彩绘玻璃灯挂到屋檐下的铁钩上,她们坐在花卉围绕的空台上,一张小圆桌, 旁边女使捧上些印度茶。拉克希米笑起来:“你饿了吗?要不要先聊聊,你来的比我想得早, 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呢。”
    俞星城端起茶杯:“如何?女王殿下的日子也不是想的那么好过吧。是还打过仗吗?我看你脸上多了伤疤。”
    拉克希米用指腹抚了一下脸上的疤痕:“只是几道伤疤都不错了, 我好几次觉得我的头会被砍下来。要真是会被砍掉头,我也希望是在马上, 就像是自己忘记掉了脑袋,身体还能随着马保持向前冲的姿势, 再死去。”
    俞星城垂眼。想到拉克希米绞死斩首那么多贵族与地主,她是不是也在想自己如果一朝下马, 会是什么结局。
    拉克希米看她情绪低沉, 又挑眉笑起来:“可我不是那么容易能杀死的。你怎么样?我听说了一些奥斯曼帝国的事情,还有什么血兽病之类的,但是英国人不在之后, 消息也没那么快了。”
    她看起来很想听世界其他地方的事情,俞星城便与她说起来在奥斯曼帝国时候的经历。
    拉克希米确实是个很好的听众,她对事情的看法既跟俞星城类似,也很会鼓励别人说下去。俞星城跟着一路聊到饭桌上,说起哈丽孜的铁腕,拉克希米也很感叹;提到罗马城的空无一人,她也有些不可置信……
    提及哈丽孜的死亡,拉克希米也沉默许久:“家庭关系往往成为背后捅刀的地方啊。幸而我没有什么家人。只是可惜了,本来我们也想过与奥斯曼帝国多一些往来,也不知道此事之后,黑海附近会如何呢。但或许她也没想到,她的儿子,莫塔夫皇帝如此容易遭受刺激与胆怯,生怕自己失去利用价值,再被囚禁或者杀死——甚至害怕到做出如此失智的决策。在位者也总有视线的死角,看不出身边潜藏已久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