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苏锦瑟见他出言不逊,眉心一跳,压住要打人的手,慢条斯理地出声止了崇王殿下的脚步。
    “崇王说得对,我确实来自太原苏家,与汴京而言出生不高。”苏锦瑟掀帘而出,歪着脑袋看着面前两人,脸上带着微微笑意,倒也不见拘束羞怯之色。
    崇王依旧是之前的老样子,不合规格的金玉带悬在腰间,一席紫红色的蟒袍,下巴高高扬起,他一旁站着的另外一个男子倒是面容斯文,脸颊圆润温和,见到苏锦瑟便是微微一笑。
    苏锦瑟笑起来时,黑白分明的眼珠微微眯起,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娇艳明媚的姝色便如明珠暴露在日光下,能瞬间迷了人的眼。
    崇王殿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又嗤笑一声,冷笑着:“知道便好,不夹紧尾巴做人,仗着势如此得意,以后有你哭的……”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政事堂门口骤然响起。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脸色发白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苏锦瑟收回手,脸上笑意顿失,嘴角抿起,神情冰冷,竟有几丝殿下凌然气势的影子。
    盛宣坤得意了一辈子,哪被人打过耳光,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他挥着手要扑上来,被身后的人一把抱住,那人从震惊中回神,死死抱住盛怒的崇王。
    “政事堂前闹事仗责三十。”太子走到苏锦瑟身后,眼含警告地看着对面两人,琥珀色瞳孔微微眯起。
    “你,好啊,你们,你们联手起来,可是她先打我的,殿下记得一视同仁。”崇王殿下气得手都抖了。
    苏锦瑟平静说道:“殿下不必恼,你这巴掌受得可不冤。”她冷冷淡淡到说着话,眉梢也不抬一下,她的眼中印着这两人,却又好似不把面前两人放在眼中,清清冷冷的模样。
    “其一,崇王殿下行三,太子殿下为嫡长子,出自大梁中宫,皇后亲子,崇王殿下离开时却气势汹汹不敬兄长,是为不悌。”
    “其二,你长兄为太子,监国之能,是为辅君,崇王殿下并无官身,对着太子不恭敬甚至口出恶言,是为不敬。”
    “其三,我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为你长嫂,你几次三番举止不恭,行为不检,言行有失,是为不爱。”
    “其四,政事堂乃是高祖设立的要地,无事不进,小事不喧,你干扰正事数月,今日又大闹政事堂,传出去君家天威何在。”
    “我虽来自太原苏家,如崇王所言地处偏僻,爵位不高,但苏家也算礼仪世家,书香门第,对崇王此类行径也是绝不容许。”
    “崇王殿下要给太子道歉之后行礼离开。”
    “诸位以为呢?”
    苏锦瑟抬眉一扫,政事堂门口围了不少人,甚至还有三位穿着紫色衣袍的阁老也在,其中范阁老被人扶着,脸色严肃。
    没人敢接她的话,许多人甚至避开她的视线。更多在院中观望的人甚至关上窗视而不见。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谁也不想当那个池鱼。
    盛宣坤先是被怼得哑口无言,后见围观的人毫无反应,脸上又是露出冷笑:“早说太子妃伶牙俐齿果然如此,可惜无人迎合。”
    苏锦瑟紧抿着唇,抬眉冷冷扫过崇王殿下,漆黑的瞳仁蕴含着无数冷光,迎着阴沉的天气中微弱的日光发光:“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自谋不诚,则欺心而弃己。崇王殿下,一个人的错误从不因外人避退而消失。”
    政事堂前,年轻的太子妃好似一株青翠欲滴的修竹,虽瘦弱却傲立于天地间,不折风骨,不避锋芒。
    盛宣知注视着面前如此维护自己的人,触手可及的距离,甚至能感受到她瘦小身躯下散发的盈盈微光。
    她是这样耀眼,这般无畏,连日光落在她身上都要逊色三分。
    盛宣坤被她的视线逼得节节败退,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强势锋利,就想把那句话一字一字地砸在他身上。
    “你,我没做错,是盛宣……”盛宣坤梗着脖子强硬地说着。
    掌声突兀地响起,只听到一直沉默的范阁老拍了拍手,慢吞吞地说着:“太子妃有理有据,所言非虚,今年状元乃是你兄长苏伯然,不亏是家风一脉相承,苏家好啊。”
    苏锦瑟收敛了脸上锐利的神情,对着范知春行了半礼说道:“阁老谬赞。”
    “是个好孩子,苏家虽地处太原,却是栋梁之家,抗敌有功,家风仁义,吾辈楷模。”范知春慢条斯理地说着,抹了把胡子再也不看众人,颤巍巍地离开了。
    这是当初官家把苏家指婚给太子时说的话,金口玉言,即使是受宠如崇王也不敢反驳。
    他一走,政事堂的人也紧跟着离开,不敢在这个地方久留。
    “道歉一下就走吧。”崇王殿下后面的那人拉着崇王小声劝着,“阁老都发话了,闹大了,父皇那边不好交代啊。”
    盛宣坤几乎是被后面的人按着头道的歉,最后气势汹汹到甩着袖子离开了。
    很快,政事堂的大门口只剩下苏锦瑟和太子殿下两人。
    “别气了。”盛宣知的手放着她的脖颈上,微微用力的揉着,低声哄着,“我都饿了,乖乖。”他笑,笑声低沉,隔着两层布料都能感觉到他的愉悦。
    苏锦瑟反手牵住他的手,一张脸不高兴地拉着:“他对你都这样无礼的嘛?太欺负人了,我看他就是欠教训,我过两天要给他套麻袋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