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恍然,忙道:“娘子高明!”
    “那是自然,”江苒叹口气,“就是装得有点累。”
    “……”这一切叫折身回来取书的裴云起面色复杂。
    他忍了忍,打算晚些再派人来取书,省得她一会儿见了自己还要装模作样,过于……劳累。
    第28章
    江苒伤势虽重, 然而她自幼体格强健,没过几日便好了个囫囵,能够活蹦乱跳, 简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
    裴云起见状,便放下心来。他白日不在, 便也由着她四处走动玩耍,只是吩咐三七时时刻刻随侍在侧。
    不知有意无意,如今江苒住的院落便是他自个儿当初住过的那一处, 她最是喜欢书房外那一处芭蕉矮榻, 无事便喜欢坐在下头读话本子。
    三七端了一盘子剥了皮晶莹剔透的荔枝过来,便见江苒斜斜倚着矮榻, 单腿屈起, 懒懒地看着书。这些时日她养着病, 也许是下人们照料太好, 她消减的那几分肉很快便长了回来, 愈见明艳动人, 叫碧绿的芭蕉阴影一衬, 尤其显得肤若凝脂,有一股冷然的美艳。
    三七心道:这样的小美人儿, 便是寻便整个京城都瞧不见, 也难怪殿下要上心。
    三七在她跟前放了荔枝,便见她抬起头来, 状若无意地道:“三七, 你先前一直在哥哥跟前伺候?”
    三七一怔, 点头应了, 又解释道:“公子并不要我们近身伺候的,娘子可是有什么要问的?”
    江苒便笑了笑, 道:“我不是才同哥哥提过蒋蓠么?我先前同她不太对付,可日后却要一道生活的,我想你在哥哥身边伺候,想必了解她一些。”
    三七闻弦歌而知雅意。
    她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江苒是想要“好好”和蒋蓠当姐妹。
    毕竟就她目前看来,自家娘子,嗯……总之应该是个记仇的性子,她心眼儿十分多,性子却直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蒋蓠同她过节不小,彼此身份又尴尬,不早些准备一下,自然是不行的。
    三七将叉荔枝肉的银签递给她,笑眯眯地道:“哦,蒋娘子啊,她乃是出身江夫人的娘家蒋氏,算起来乃是江夫人隔房堂妹的女儿,江夫人年轻时性子并不好相与,同家族的关系闹得颇僵硬,后来江相掌权,蒋家才想要重修两边的关系,又知道江夫人……嗯,江夫人那会儿痛失爱女,便送了蒋蓠过来。”
    江苒若有所思,又问,“那蒋蓠的父母呢?”
    “蒋娘子也算是相府长大的,”三七实诚地道,“相府没有女郎,自然是需要一个她来维系同世家之间的关系,她的父母也因此得到了不少好处,她父母乃是经商之人,如今借着相府名号,也算是颇为自得,常做一些皇亲国戚、官员们的生意。”
    江苒用银签叉了个荔枝送到嘴边吃了,冰镇过的荔枝肉清甜消暑,如今才是夏初,这东西金贵难求,如此品相更是难得,她却吃了两口便没了胃口推到一边,又问,“那……那江相同夫人,同蒋蓠,平日如何?”
    三七笑着道:“娘子只需记得,自个儿才是相府的正经娘子,最最名正言顺不过,这等亲缘感情,讲究投缘,又哪里是什么先来后到能决定的?您是江夫人盼了十多年才找回去的,自然十分珍贵宝爱,娘子在担心什么?”
    江苒轻轻地笑了笑,只道:“没什么,不过我在想,若是你们没寻见我,会不会有可能寻错了人。我这些时日,总觉得……快活得有些不真实,你不必理会我。”
    三七默默将此事记下了,见江苒仿佛有些心事,便记起太子的嘱托来,笑着道:“娘子何必再想这些有的没的,眼见着山里就要落雨,这烟雨台尤以微雨后景色出名,娘子不如换身衣裳去瞧瞧。”
    江苒回神,果然见见天色有些阴沉,眼见着便要下起雨来,她忙收了书,叫三七往大公子院子那边去一趟,吩咐他的下人们去给他送把伞。
    三七捂着嘴笑道:“郎君们不比娘子,落几颗雨在身上,一贯不当回事儿的,必然没带伞,如今有了妹妹果真不一样,有人惦记着要送伞了呢。”
    江苒好笑地啐她一口,叫她赶紧去了。
    这头吩咐完了三七,江苒便叫人去取了斗笠蓑衣来,又换了一双木屐,颇有兴致地跑到山里头去看雨了。
    一路行来,随处可见蕉下放了不少怪石,有的爬满青苔,反又开出小小的花儿来,绒绒的瞧着十分可爱,又给这格外幽深清静的地方多出几分生机勃勃来。
    山顶便有亭子,芭蕉上浮着湿湿的流光,连着清透的芭蕉叶也显出几分黯色的温柔来,头顶雨敲在鳞鳞灰瓦上,由远而近,雨水潺潺,江苒伸手一接,便见雨水至指缝见流下,落成一串断了线的琉璃珠子那样。
    她不由想到那会儿才来烟雨台,也是这样的日子,她在小院的矮榻上沉睡,醒来见到那青年在窗外昏黄的灯下一双澄净的眼。
    他如今是她的兄长,然而却如同这灰蒙蒙湿漉漉的冷雨一样,遇光则明净,背光则晦暗,总有些她看不透的地方。
    江苒心说:……若是回京前,能同哥哥再来这儿听听这雨声,谈谈心变好了。
    不料还没等来江锦,却有一位不速之客来了。
    江云孤身一人上山,本以为必定极难见到江苒的面,不料守门之人一听她名字,便说四娘子已经吩咐了,便直接将她放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