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晖堂的门关上,渐渐将她的声音隔绝在了后面,再听不清楚,只隐约听见一会儿笑,又一会儿哭。
    皇后扶着嬷嬷的手走了出去。
    她抬头看了看天,竟然觉得有些眼晕。
    她一手扶住额头,道:“嬷嬷,去南安侯府上,请郡主进宫。”
    嬷嬷惊讶出声:“娘娘?”
    皇后冷静道:“还要同她说清楚的,本宫待她并无虚情假意。一切不过是芳蕊想左了,才闹出这样的误会。”
    嬷嬷躬身:“……是。”
    皇后这边派了人,建康帝那边却也派了人。
    建康帝一想到那日,他去瞧魏妙沁的手伤了没有,魏妙沁便立时往后缩了缩,显然是听了魏芳蕊的话,当真怕了。
    一想到这里,建康帝便觉得怕。
    他怕极了。
    结果宫里的人到了南安侯府,都扑了个空。
    南安侯府上的下人还心中惊诧。
    “今个儿皇上、皇后怎么都派了人来接郡主?”
    “这不正说明郡主圣眷正浓吗?”
    “快快,去寻郡主。”
    南安侯府上的下人们忙碌起来,而宫中派来的两拨人,谁也不敢先行离去。宫中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们中间有人并不清楚。但却知道皇上皇后瞧着都心情不大好,若是不能将郡主请进宫,只怕他们回去都要吃挂落!
    于是这会儿架子也不敢拿,就这么生等起来。
    ……
    荀锐抓住邢正安的肩,将邢正安往他的方向拧了拧。
    小书童口中顿时发出了震天的喊叫:“别别别动!别动我家公子!你若再要乱来……”小书童对上荀锐的面容,将后半句话顿时全咽了回去。
    但他的喊声之大,已经将军营里的人都惊动了。
    闫焰和魏静远的动作最快,他们当即甩脱了手里的兵器,从校场上一路疾奔而来。
    “元檀!出了何事?”魏静远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马车前。
    他一早便瞧见魏妙沁的马车了,心头痒痒,还不敢来见,怕魏妙沁骂他。这会儿到了跟前,他双眼亮得惊人,恨不得立刻帮魏妙沁把人给教训了。
    荀锐却看也不看他,更不理会后头还有个闫焰跟了过来。
    他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冷光,免得叫魏妙沁看见了。随即手下一用力,只听见极其轻微的“喀嚓”一声。
    邢正安头皮一麻,刹那间好像又被拉回了那条小巷子。宋六冰冷无情地注视着他,然后,也是这样“喀嚓”一声,他的腿就断了。
    邢正安的思绪恍惚了一瞬,然后才感觉到肩骨传来一阵碎裂般的疼痛,他的惨叫声堵在了喉咙里。
    因为下一刻,他就被荀锐直接放倒在了地。
    整个人倒扣下去,脸先着地。
    粗糙的沙石混着泥土,蹭刮着他的脸,也堵住了他的嘴。
    “喝……”邢正安只能发出倒抽气的声音。
    魏静远都被这一手镇住了,他微一惊愕,忙又问了一遍:“这是怎么回事?”
    闫焰很快追了上来,他静默无言地立在一旁,看了看魏妙沁,又看了看荀锐。既然元檀脸上没有受惊或愤怒之色,便可说明,这宋公子是来帮元檀的,而不是害元檀的。
    荀锐头也不抬,谁也不理。
    他一膝盖顶在了邢正安的背脊上,邢正安的整条背脊骨都传来了酸胀疼痛的感觉的,他想惨叫,却一张嘴就吃了一嘴的沙石,硌得他嘴唇都出了血。
    荀锐压低了声音,一只手扣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还记得我先前与你怎么说的吗?”荀锐的声音低低地响起,魏静远和闫焰都听不大清,更别说在马车内的魏妙沁了。唯独邢正安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怎么说的?
    他说要折断他的一双手,挖了他的眼睛。
    邢正安打了个哆嗦。
    他被荀锐按在那里,风度气质全失,像是蚯蚓一样拱着身子。魏妙沁从背后看上去,竟觉得有些滑稽。
    魏妙沁闭了下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她却不知,在那副皮囊之下,竟是这么个货色!
    可笑她还觉得此人极合她的胃口,该是个锦绣人物。方才叫她戳破,也不过显得他是个阴险小人,可现下被荀锐一整治,竟是比阴险小人还要不如。
    这头魏静远也慢慢回过味儿来了,他惊道:“元檀,可是这个邢家小子欺负了你?”
    魏妙沁沉默一下,道:“是。”
    只是究竟为着什么事,她没有讲出来。
    她若是原原本本讲了,那就真是彻底不给魏芳蕊留一丝余地了。连带皇家的脸面也要被拿出来一起踩。
    魏静远却是不需要理由的,他听魏妙沁道了一声“是”,当即眉毛一扬,一脚踹在了邢正安的背上:“你好大的狗蛋!敢欺负元檀!”
    闫焰拉了魏静远一把,没能拉住,于是面无表情地趁乱也踹了邢正安两下。
    邢正安痛得浑身都抽搐了。
    偏他出不了声,连抬头看是谁打了他都看不见。
    那书童早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他怕荀锐,是怕他的出手狠辣。
    他同样也怕魏静远和闫焰,因为这俩人的地位权势不可小觑。
    书童连滚带爬,在地上叩起了头,口中呜咽道:“饶了我家公子罢……饶了我家公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