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年半懂不懂地听了一会,只觉得这人世实在过于复杂。
    贺栖洲沉默了一会,还是摇头:“我觉得不对。”
    秦歌“哎呀”一声:“来龙去脉我是都跟你说了,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只是这当务之急不是这个,而是礼部尚书江大人面圣之后,立刻将徐大人押在礼部不让他走,还说要请求刑部一同审理此事,这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礼部尚书是从刑部侍郎升任而来,真让他把徐大人往刑部押了还得了!”
    贺栖洲皱眉道:“你先安静一会容我想想办法……”
    秦歌想再说些什么,可他只张了张嘴,见贺栖洲眉头深锁,也只能探口气,往辞年旁边的石凳一屁股坐下,撑着脑袋思索起来。
    贺栖洲始终不明白,这礼部和内务府出了岔子,江桓玉受了责难,凭什么就不偏不倚地扣了徐问之?秦歌的消息多半是从傅独那打探来的,可就算是傅独这样的贴身太监,在皇上与朝臣议事时,也只能立在门口等候,或许这其中有什么东西是他听错听漏的……可这一切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位大人,还能找谁问去?
    江桓玉敢如此行事,一定是得了皇上的旨意,这要是奉旨行事的,除了皇上还有谁能保得下徐问之。难道眼下最直接有效的法子,是进宫面圣,替徐问之作保,让皇上暂且饶他么?贺栖洲想到这,突然一拍脑袋,道:“不能去。”
    秦歌一看这雕像总算动了,赶紧站起来:“什么不能去?”
    贺栖洲道:“我不能去。”
    秦歌脸都快皱成一团了:“你这人……你又不是傅独,说话能不能别这么一阵一阵的,这世上除了他我忍不了第二个在这样的人啊,你有话赶紧说啊!”
    贺栖洲沉吟片刻,道:“首先,这个罪臣之女顶替入宫的计划,实在是非常愚蠢。”
    秦歌道:“是,你已经说过三遍了,连我都知道这很蠢,但现在重点不在这里!”
    贺栖洲道:“一个我们都觉得蠢的计划,皇上一定也能看出端倪,他召了礼部和内务府去查证,意图是什么?”
    秦歌一愣:“查证便是查证,出这么大的事,查出真相不就是意图么?”
    贺栖洲道:“他要查的不只是谁指使了这一切。前丞相没了,新丞相刚刚上台,脚跟尚不算稳固,现在朝中太傅独大,他手上本就有刑部和工部,借着之前那筐山药与钦天监拉上了半神半假的线,从而将礼部也收入囊中。眼见太傅势强,朝中各部也逐渐有了倾斜的迹象,这样的局面,是皇上愿意看到的么?”
    “这……”秦歌顺着贺栖洲所言理了一遍,恍然大悟道,“要是太傅再这么下去,可就是第二个前丞相了!”
    辞年又听不明白了,他支着脑袋,迷惑道:“可我来长安这么久,无论是从你们口中,还是从百姓的口中,都没听过这太傅大人什么坏话,难道他不是个好人么?怎么皇上又不乐意把他留在身边了?”
    “权势越大,威胁就会越大,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对错是一回事,是否合皇上的心意是另一回事。”贺栖洲答了两句,便觉得跟辞年说这个不合适,他笑道,“无妨,你也不会见到他的,该如何就如何吧。”
    秦歌“哎哟”一声:“打住打住,先别忙着哄孩子,把话说完行吗?你的意思是,皇上不愿看到太傅势强,所以借着罪臣之女一事……敲打礼部和内务府?!”
    贺栖洲道:“我是有这个猜测的。不然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不至于如此。只是这敲打本是冲着礼部尚书来的,怎么会敲到徐兄身上……”
    “可我们在这分析这个,也救不了徐大人啊,他现在被江桓玉为难着,万一真有个好歹……”
    “他不会有什么好歹了。”贺栖洲道,“皇上想敲打的人没能敲上,不该敲打的人,他绝不会让人动的。这江桓玉要不是个傻的,就不会对徐兄怎么样。要是他真为这没凭没据的事情为难徐兄,一旦传到皇上的耳朵里,这礼部尚书的交椅,今晚就该换人了。”
    秦歌左右转了两圈,再一次觉得跟这群文臣打交道实在费劲,他这脑袋,要是真在文官堆里滚一圈,恐怕被人当球踢了二里地都浑然不觉,他道:“你难道就没考虑过,这江桓玉可能真是个傻的么?”
    贺栖洲:“……”
    几人沉默一阵,辞年道:“既然我们进不了宫,不如去徐大人府上等他,而且他府里还有个老管家等着他回府,要是他这么晚还没到家,老人家该着急了。”
    僵持了这么久,只有这个法子是还算可行。几人一合计,便立刻起身前往。
    徐府的大门一向很难敲开,这老人家腿脚不便,又住在内院里,出来一趟极为不便,几人敲了一会,秦歌便习惯成自然的一纵身翻进去,替他们开了门。很显然,徐问之并没有回家。他们刚一进院子,那老爷子便蹒跚着挪出来,一见是他们,心下便是一沉:“怎么……徐大人还没回来啊?”
    贺栖洲忙道:“徐大人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所以回来得晚,就让我们先过来通传一声,他一会便回来了,让您不要担心。”
    “可这天都黑了,大人极少这么晚了还不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这天子脚下呢,徐大人能出什么事……”
    贺栖洲宽慰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半掩的大门便被推开了,众人回头,只见徐问之立在门内,一见他们都在,竟也没露出什么意外之色,反倒是温和地笑了笑,道:“几位都在呢,来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