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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〇八章 御状

  伴随着杨坚身体的日益恢复,杨俊和杨秀留在大兴的日子也将近尾声。
  杨俊对回自己封地一事看得很开,倒是杨秀颇有不满,却又没有借口留下,心情烦闷之际,便找杨俊一起小酌,也算是叙了兄弟之情,毕竟过往他们都各自在封地,一年到头见不上几次。
  看着杨秀很是烦恼困苦的样子,杨俊劝道:“大兴虽好,可哪有自己的封地逍遥自在。我看这些天,四弟其实也憋得慌。”
  杨秀喝了杯酒,看着一脸闲适的杨俊,道:“三哥你就一点不想留下来?这里可是大兴。”
  杨俊已经听出了杨秀话语中的诱导之意,他却充耳不闻,道:“在封地待久了,来了大兴连这里的气候都有些不适应了。”
  杨秀哼了一声,道:“你这样子像极了晋王,真是难看。”
  “四弟慎言。”杨俊提醒道。
  “像咱们这样的人才要慎言,你看汉王,可曾有需要谨言慎行的时候?听说那会儿太子还在,他都气焰嚣张,如今那储位空着,你瞧瞧,巴着父皇都不带松手的。”杨秀抱怨道,“都是父皇的儿子,同人不同命,真不公平。”
  “四弟是喝醉了。”
  “才几杯酒就能醉?”杨秀回想着今日独孤示意他们回封地时的样子,越想越是心中不忿,道,“平白因为废太子挨了母后一顿训斥,在大兴这段时间孤何事不是恭恭敬敬,临了却只是一句回封地。孤眼巴巴看着汉王拿着军功回来,那一向喜欢装孝扮贤的晋王一句话就去了江南,同是藩王,他们志得意满,来去潇洒,我们呢?”
  杨俊不知杨秀是真醉假醉,又是不是在套自己的话,所以安静地坐着,没有接茬。
  “如今太子被废,那位置空了出来,都说要能者居之。可你看看,父皇给咱们机会了吗?”杨秀道,“孤得回封地带着,晋王、汉王就能出入大兴,晋王多年没回并州了吧?汉王是不是也该在大兴开府了?”
  杨秀说完一通,见杨俊仍是不为所动,他凑近一些,低声道:“三哥,这里没有别人,孤就问你一句,对那太子之位,你是否当真无意?”
  要说对那代表着王朝未来至高权利的宝座丝毫不动心是假的,可杨俊深知并没有能力靠近,且不说杨广和杨谅各自有独孤和杨坚才偏爱,哪怕是和杨秀比,杨俊手中也没有能够足够匹敌的兵力军权。试问这样一个文智武功都差强人的藩王,如何去争抢那人人稀罕的太子之位。
  杨俊正是这样告诫自己才不至于让他酒过三巡之后和杨秀样说出这些野心勃勃之词,他神情不变,问道:“四弟想要争一争?”
  “为什么不?”杨秀有些充血的双眸里写满了对权力的渴望,他盯着杨俊,道,“虽然眼下晋王和汉王之一是热门的太子之选,但谁说孤不可以坐上那个位置?汉王自视甚高,仗着有父皇宠爱而目中无人,其实朝中早有许多人对他不满,只要联合了他们,再找准时机,要拉汉王下马简直易如反掌。”
  “那如何对付晋王?”杨俊问道。
  “昔日就有晋王在江南自立为王的传闻,你看他如今又去了江南,便知他根基之深,要拔出他的羽翼不易,但有个火苗,再趁机煽风点火,直接烧到晋王身上,让他无法脱身,那么他的下场很可能比汉王还要惨。”杨秀的目光逐渐浑浊,或许是酒劲的催化,他不似方才那样压制,开始无所顾忌,道,“太子之位一日没有定,孤就还有机会。三哥,那两个都是不是好相与的主,将来他们得了势,必定会对付你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我们联手,先发制人,如何?”
  看杨秀摇晃着身子,杨俊扶他坐下,道:“酒后吐真言,四弟的话,孤记下了。”
  杨秀拉着杨俊道:“三哥是答应了?”
  杨俊轻轻拂开杨秀的手,唤来侍从,道:“扶蜀王下去休息。”
  将要离去时,杨俊问身边的侍从道:“方才蜀王说的话,你们可听见了?”
  侍从低着头回答道:“小的没有听见。”
  “孤身边从不留眼瞎耳聋之人……”
  侍从立即接道:“禀秦王,小的们都听见了,蜀王方才说的话,小的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杨俊满意点头,这就离开了会馆。
  不日,萧夜心回到大兴,独孤正因杨坚身体康复,准备去慈恩寺进香还原,她便和兰陵一起陪同前往。
  “老夫人身体如何?”独孤问萧夜心道。
  “谢皇后记挂,母亲身子一向欠佳,这次虽然可以回江陵休养,但又离开家人太久,心中想念,所以才让我过去一趟。”萧夜心道,“我去看过,见母亲没有大碍,便即刻赶回来了。”
  “阿摐在你回来之前就去了江南,我本不想他去,可他坚持,我总不能拦着他办公,却没想到跟你错过了。”独孤道,“你们夫妻二人总是形影不离,如今分别,是会不习惯吧?”
  萧夜心点头,道:“殿下已经飞鸽传书告诉我了,虽然心中总是思念,但江南在殿下心里地位特殊,再说当初的营建计划还在进行,他放心不下,想回去看看,也是正常。”
  虽说独孤对萧夜心总有防备,可看着她和杨广夫妻相伴多年,甚至比自己跟杨坚看起来更要恩爱,独孤总算觉得欣慰。尤其是经历过杨勇那些事后,这一国之母的心里,对杨广和萧夜心更是多了几分肯定。
  婆媳如此说着话,前行的车舆却忽然停了下来。
  见独孤神色不悦,萧夜心挑开帘子问道:“怎么回事?”
  听见队伍前头传来吵闹声,萧夜心干脆直接跳下车前去查看,这才发现是小童和几个山寨中人来了大兴,并且当街拦了独孤的车架,说要状告蜀王杨秀。
  独孤闻讯,脸色大变,立即将人带回去审问,进香还愿一事也因此被搁置。
  萧夜心无法参与其中,便只能让裴元通打探消息。她这才知道,杨广当初让山寨中所有受过杨秀迫害之人写下各自经历,制成御状状词。
  “殿下说,这还只是第一步。”裴元通道。
  “那第二步是什么?”
  “殿下已经命人去搜罗更多蜀王的罪证,以便陛下将来彻查,能够提供更多证据。”
  萧夜心沉思片刻,道:“殿下是不是还有第三步、第四步?”
  裴元通没有立即作答,低着头停顿片刻才道:“殿下说如果大兴情况混乱,王妃务必好好留在晋王府。此事虽然关乎民生,但也是杨家家事,殿下不希望王妃牵涉其中,免得伤及自身。请王妃,为了殿下,保护好自己。”
  萧夜心知道此时不能轻举妄动,再加上裴元通名为保护实则监视,她便只能旁观整件事的发展。
  小童他们将准备的杨秀罪状递交给杨坚,杨坚看后勃然大怒,立即召见了杨秀。
  杨秀一直以来都欺上瞒下,隐瞒了蜀地的真实情况,但饶是如此,面对如山铁证,他依旧矢口否认,甚至说是有人栽赃陷害。杨坚问他何人陷害,他却没了下文。
  杨坚因此下令将杨秀禁足,又派人前往蜀地调查情况。
  杨谅见杨秀受难,为铲除与自己争夺太子之位的对手,他便在杨坚面前落井下石。不想一向疼爱杨谅的杨坚却在此时怒斥杨谅,说得杨谅满腔怨气却无处发泄。
  经此一事,杨坚旧病复发,独孤忧心如焚。
  杨俊趁此机会向独孤进言,道:“儿臣有一事想与母后说。”
  “都是自己人,你说吧。”
  杨俊长跪在独孤面前,道:“昔日废太子在时,虽说兄弟之间不见得万分亲厚,至少长幼有序,从未有过彼此相残的局面。可如今太子之位悬空,先不说我们几个兄弟如何想,外头那些人早已经议论纷纷。诸事皆因不觉所累,如今有五弟忌惮四弟,再这样拖下去,情况只怕更糟。”
  “你是在要我去跟你父皇说,早立太子?”
  “儿臣本不该说这些,但前些日子,四弟曾与儿臣小酌,席间大约是酒意浓重,所以四弟不顾是从在场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儿臣听着胆寒。原本不想禀告母后,但如今看着五弟,实在是担心因这太子之位导致兄弟阋墙,无法收场。”杨俊叩首,恳求道,“这本该是父皇决断之事,但自从废太子之后,父皇龙体未和,重新立储之事久未决断,实在不是长久之计。今日儿臣僭越,只希望能够还朝野太平,堵住悠悠众口,也免得兄弟们自相残杀。”
  “阿祗,你觉得你父皇当初废了太子,是否正确?”
  “儿臣不敢评说父皇的决定,父皇也自然有他的道理。儿臣不愿事态恶化,只希望母后能够劝父皇早下决断,挑选一位无论是品性、能力都能够匹配太子之位的皇嗣继任青宫,如此才能还政安宁,稳定人心。”杨俊道。
  “品性、能力皆得当……”独孤若有所思起来。
  杨俊以为此时不便多说,便悄然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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