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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八章 猜疑

  杨勇虽然因为高颎的劝说勉强振作,可云昭训的死给了他太大的打击,尤其让他对杨坚和独孤的管教产生了极为强烈的逆反心理,哪怕他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来,可对于帝后的疏远以及在政务上的漫不经心已经让所有人都有所感觉。
  如此浑浑噩噩地过了大半年,大兴城中看似风平浪静,但那笼罩在帝国都城上空的阴云已经有了山雨欲来之势,仿佛只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能为这个王朝带来一场声势浩大的风雨。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在杨广和杨勇的斗争又一次陷入暧昧不明的阶段时,高颎府上出了件大事——高颎的妻子突发疾病过世。
  高颎身为朝中重臣,又和杨坚有着极为深厚的君臣情谊,此次他万年丧妻,自然引来了杨坚的关心。
  兰陵身体恢复之后便时常进宫看望杨坚和独孤,这一日她正去向独孤请安,见杨坚正愁眉不展地在与独孤商量什么,她问道:“父皇是在为什么事忧愁?”
  “高仆射的发妻离世,你父皇担心高仆射太过伤心,正问我有没有办法。”独孤道。
  杨坚轻责独孤道:“你与阿五说什么,她一个孩子懂什么。”
  “我都已经成亲好几年了,父皇怎么还当我是孩子?”兰陵道,“不过高仆射的事,我确实不好置喙。可见父皇如此忧虑,我是担心父皇,才多此一问的。”
  “该给的赏赐也给了,宽慰的话也说了,你父皇却觉得还差些什么,就是想不出来。”独孤此时的目光却不甚欢喜,甚至有些埋怨杨坚的意思,道,“也没见陛下对自家人这样上心。”
  “昭玄为朕,为大隋兢兢业业数十年,如此朕若对他敷衍,岂不是太薄情了?”杨坚左思右想依旧不得其解,最后死马当活马医,问兰陵道,“阿五,你可有什么想法?”
  “我?”兰陵沉思片刻,目光又在杨坚和独孤之间逡巡,灵光乍现,道:“父皇看看母后,或许就有答案了。”
  杨坚困惑地看着独孤,道:“这跟你母后有什么关系?”
  “高仆射和父皇年纪相若,可如今高仆射成了孤家寡人,父皇身边仍有母后陪伴,嘘寒问暖,体贴关怀。”兰陵道,“父皇不缺,所以不甚在意,可高夫人辞世,便只有高仆射孤独一人了。”
  独孤回味着兰陵的话中之意,提议道:“高仆射能为大隋尽忠多年,能够没有后顾之忧,这其中少不了高夫人平日里关怀照顾。如今高夫人仙游,高仆射身边少了个知冷知热的人,想来确实不幸。”
  杨坚思索一阵,道:“你说得不无道理。”
  “陛下关心高仆射,为何不帮他将这一处缺漏找补了?再替他找个贴心人,也免得高仆射晚年孤独,有个人陪着总是好过一个人。”独孤道。
  杨坚心中一番推己及人之后,觉得独孤的提议未尝不可,便在来日告诉了高颎,要为他纳妻。
  高颎闻言,老泪纵横,不知是依旧没从丧妻之痛中走出来,还是感激杨坚这番对自己的关怀,道:“老臣年事已高,日常除了处理公务,退朝后惟有吃斋念佛而已。陛下对臣垂爱至深,但这再娶之事却是万万不可。臣,谢陛下隆恩。”
  看高颎说得真挚,杨坚只以为是他难舍对已故高夫人的眷恋,便将纳妻一事作罢。
  然而未过过久,高颎府上又传来一件喜讯——高颎的爱妾产子,即高颎老来得子。
  这一悲一喜的两件事错开没有多少时候,一时间便成了众人闲话的谈资,就连杨广听闻之后都不免问萧夜心道:“你以为这件事如何?”
  此时二人正在去独孤宫中的路上,萧夜心远远就看见独孤身边的侍女朝他们过来,她便没有接杨广的话。
  原来独孤去了杨坚处,特意吩咐侍女来接他们二人一同过去。
  杨广牵着萧夜心的手到了文思殿时才发现兰陵居然也在,他笑道:“兰陵果然还是最记挂父皇和母后,身子好了便时常往宫里跑。”
  “晋王哥哥拿我取笑,说得好像你不常来看望父皇母后一样。”兰陵拉着萧夜心坐到自己身边,道,“二嫂千万别跟晋王哥哥学坏了。”
  “殿下这是想着公主,往常他进宫却不多见你,如今总见着,他高兴。”萧夜心笑道。
  “我看他是看见父皇和母后才高兴吧。”兰陵道。
  “殿下过去在江南待了好几年,错过了好些侍奉陛下和皇后的机会,现在当然要抓紧一些。”萧夜心笑意温柔地看着杨广。
  杨广自然接了萧夜心这满目柔情,又对杨坚道:“儿臣只怕打扰了父皇和母后休息。”
  杨广如今的安分和顺从让不禁令杨坚想起杨勇对自己无声的反抗和抵触,他颇是无奈道:“你有这份孝心,朕深感安慰。”
  “我和陛下都老了,如今倒是更希望孩子们时常进宫来看看我们。”独孤看着杨广欣慰道,“阿摐孝心至诚,如今也越发稳重,确实让人放心。”
  “做父母的谁不喜欢自己的孩子,我进宫路上路过高仆射府上,看着门童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想来是高仆射老来得子,阖府上下都在庆祝。”兰陵说得高兴,并没有察觉到此时殿内已经发生的微妙变化。
  萧夜心见势,拉着兰陵道:“公主,我有件事想同你说,咱们借一步说话。”
  见萧夜心和兰陵告退,杨坚和独孤各怀心事,杨广识趣,也借口离开。到殿外时,他只见萧夜心。
  “兰陵呢?”杨广问道,扶着萧夜心慢慢离开文思殿。
  “才和我出来就走了,说是想起公主府里还有事就不多留了。”萧夜心心中有顾虑,与杨广道,“公主无故将话头引去高颎身上,是故意要惹陛下和皇后不高兴?”
  杨广没有回应萧夜心满是猜疑的目光,看着前头的宫道,和萧夜心一起缓缓走着,道:“事情是高颎自己做出来的,不怪父皇开始怀疑他。”
  “当时陛下要为高颎纳妻,高颎拒绝,我们都还以为他是不舍高夫人,可转眼……”萧夜心的声音低了下去,看着杨广的眼神也不同方才。
  杨广忽然抬手轻轻刮了萧夜心的鼻子,道:“我可不是高颎教出来的。”
  萧夜心忍俊不禁,道:“我是想说,皇后因为这件事向陛下进言,说高颎心存爱妾,所以欺骗陛下。殿下以为,是否有用?”
  “你的一双眼睛那么灵光,会看不出来有没有用?”杨广道,“兰陵刚才一提高颎,父皇脸色都变了,可见他是信了母后所言。我万万没想到,因为高颎当初一句好心劝父皇的话,会招致母后记恨这么多年,现如今,还帮了我们的忙。”
  “皇后提议为高颎纳妻,便是要他做个薄情人,谁想高颎拒绝了。又有谁想得到,那一番在陛下面前的慷慨之词却都是只因为高颎心存爱妾才不愿意接纳新人。皇后向来厌恶用情不专之人,对夫妻身份更是看得极重,高颎如此宠爱妾室,必定为皇后所不耻。他老来得子是喜事,却也是逃不掉这欺君的事实了。”萧夜心神情沉重,道,“疑虑一生,信任就岌岌可危,尤其还是陛下这一国之君对他心存忌惮,多年的君臣情谊,只怕要毁于一旦了。”
  “怎么你倒像是担心起他来了?”杨广故作不满,道,“既是高颎自己失算,就不能怪母后借题发挥。需知如果太子不是因为身份摆在那儿,就他平日宠妾灭妻的样子,母后早能狠狠教训他了。偏偏太子又是高颎教出来了,母后这是顺带着把在太子那儿积攒的不满都转移到了高颎身上,或许还有后招也未可知。”
  萧夜心和杨广的夫妻之情虽不是作假,可这些年二人也是几经风雨才维持至今,她此时不免感慨这一路走来的不易,却又想起一桩事,便与杨广道:“高颎哪里需要我关心,倒是我要提醒殿下,汉王应该又快到大兴了。”
  一听见杨谅的名字,杨广顾虑慎重,眉头一下子皱起,道:“确实像母后说的,他们年岁越大,就越希望儿女承欢膝下。父皇舍不得总把汉王放在外头,看来已经忍不住要想办法把他留在身边了。”
  萧夜心抬手在杨广眉心轻轻扫了扫,道:“应该头疼的人是太子,看来高颎并不能为他的小公子高兴多久了。”
  杨广握住萧夜心的手,道:“最让我头疼的还是你,上回伤了元气,至今都没完全恢复,就怕以后真的落了病根……”
  “那也有殿下愿意照顾我。”萧夜心不由笑道,“殿下不是高颎教出来,不会对我虚情假意,说了要相伴一生就是一刻都不会少。”
  杨广此时顾不得还在宫中,见萧夜心笑意温柔,如有羽毛撩拨着他的心头,他便想要贴近一些与她说些私密之语。然而眼角里有身影快速过来,他顺势望去,见来人行色匆匆朝文思殿的方向跑去,他道:“可能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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