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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八章 死路

  玉靖柔近来总是在杨广身边出入,已是引来不少闲言碎语,萧夜心对此不加干预,消息便很快传到独孤处,来自一国之母的召见便随之而来。
  玉靖柔被召去独孤处的消息第一时间便在杨广住处传开,所有人一面猜测了这一次独孤宣召玉靖柔的目的,一面试图打探到晋王妃对此的看法,而萧夜心一早便去了兰陵处,迟迟未归。
  玉靖柔才见了独孤,还未从国母威仪中回过神,晋王妃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她再抬头去看,独孤已然不见了踪迹。
  一把短匕仍到脚下时,玉靖柔大吃一惊,注视着萧夜心道:“王妃这是何意?”
  萧夜心站在帘下,面如冰霜地看着跪在不远处的纤细身影,道:“总不是让你断发那么简单。”
  在过去和萧夜心的交锋中,玉靖柔一直以为这位晋王妃不过是仗着杨广的宠爱所以处处高人一等,哪怕所有人都说萧夜心和善温柔。
  而此时此刻站在玉靖柔面前的萧夜心,眉眼如霜,看似平静的眼波却深远幽邃得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似死地上那把匕首自己活了过来,稳准狠地扎在她心口。
  长久的静默让玉靖柔越发忐忑,她盯着犹如雕像一般安静站着的萧夜心,哪怕努力克制着颤抖的身体,依旧无法完全隐藏住在时间流逝中暴露的胆怯——她怕这样的萧夜心。
  萧夜心裙角一动,玉靖柔便猛地向后退缩,看着逐渐靠近自己的身影,她的恐惧越来越深,竟是颤得连话都快没有勇气说了。
  萧夜心站定在玉靖柔跟前,又丢下一只药瓶,道:“你若能安安静静的,倒也是好事。”
  视线长久停留在那个药瓶上,玉靖柔犹如看着毒蛇猛兽一般畏惧着不敢有一丝动作。
  “你在殿下面前也是这般畏畏缩缩的?”萧夜心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着的玉靖柔。
  玉靖柔重新跪好,害怕道:“王妃,奴婢错了。”
  “服侍殿下,你何错之有?”萧夜心将匕首往玉靖柔身边踢了一些,道,“我倒不是因为这件事要来问你的责。”
  “奴婢愚钝,请王妃明示。”
  萧夜心缓缓踱起步来,视线始终凝固在玉靖柔身上,语调阴沉,道:“当年小世子在郁南别苑的花园里玩耍,莫名就被毒虫咬了,你知道这件事吧?”
  玉靖柔登时一个激灵,心虚之下不敢多说一个字,伏在地上不敢吭声 。
  “你要在殿下身上动多少心思,我都可以当做不知道,但你居然将争宠的主意牵连到小世子身上,我这个当母亲的怎会饶你?”萧夜心道,“把匕首拿起来。”
  玉靖柔身体一震,将匕首擦干净却握在手里没有低给萧夜心。
  萧夜心矮下身,耐心地继续道:“为了让我分心去照顾小世子,你故意用毒虫咬伤我的昭儿,你应该想得到,他不光是我的儿子,也是晋王府的世子,殿下怎会对他坐视不理,你实在愚蠢。”
  见萧夜心一直看着那把匕首,玉靖柔更是拽得死死的。
  萧夜心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道:“这么多年我留着你,不过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想他平日忙于公务,闲暇时有人陪着消遣也算趣事,不想扫了他的兴。但是你的胆子似乎越来越大了,陛下和皇后南巡期间,你竟也想着钻空子。听说你还在陛下面前为殿下求了情?你知道这会让二圣怎么想殿下么?”
  “奴婢只是不想殿下受委屈……”
  “你知道什么才叫受委屈么?”萧夜心猛然厉色,怒斥玉靖柔道,“你的自作主张只会让陛下以为殿下在江南分心女色,一个连晋王府大门都没进的歌姬就敢在二圣面前造次,殿下连那些流言蜚语都忍不得要找人抱怨,还要你替他伸冤吗?”
  玉靖柔已经完全谎了神,抱着怀中的短匕瑟瑟发抖,哭求道:“王妃恕罪,奴婢以后不敢了。”
  盛怒之后的萧夜心逐渐平复下来,冷冷道:“你以为今天进了这间房,还会有出去的可能么?”
  玉靖柔吓得抬眼去看萧夜心,已经哭红了的双眼让她看来处处可可怜。
  萧夜心重拾笑容,然而这看似温柔的神情只让玉靖柔更加害怕。她试图避开萧夜心伸向自己的手,哽咽道:“王妃不是说留着我还能给殿下取乐么?我以后再也不敢有其他念想了。”
  “我留着你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可今天召你来的不是我,要处置你的,也不是我。”萧夜心按住了玉靖柔拽着短匕的手,感受着眼前这个歌姬浑身发出的颤抖,道,“或者你把这瓶药喝下去,安安静静地做人,自然也就少了是非,安全了不少。”
  玉靖柔的视线逐渐转移到那只药瓶上,惊慌的神情更胜方才,摇头道:“奴婢如果不能唱歌,就再也不能服侍殿下了,离开了郁南别苑,便是生不如死。王妃,奴婢求你,饶了奴婢吧。”
  萧夜心想要将匕首从玉靖柔怀里拿来,可玉靖柔抱得紧,她便多用了几分力,但仍不见效,她道:“我只要一喊,外头的侍卫就会冲进来,看你拿着匕首,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玉靖柔吓得立即将匕首丢了,萧夜心冷笑了一声,道:“你想用你的年轻和美貌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无可厚非,但要坐我的位置,你应该先问一问,殿下答不答应。”
  萧夜心站起身,将匕首踩在脚下,目光冷绝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惊恐身影,宣誓着她身为晋王妃的尊贵身份,道:“知道为什么殿下会在这段时间将你留在身边么?”
  玉靖柔摇头。
  “不让你留着,怎么让你这个媚上的名头传到皇后这儿?”
  “不可能,殿下不会这样对我的。”
  看着玉靖柔那难以置信的神情,萧夜心冷哼一声,道:“殿下最痛恨自作聪明的人,你险些破坏了他这些年好不容易在二圣面前塑造的好形象,你觉得殿下还会由着你胡来?今天的事,就是你自以为是造成的后果,殿下要我借着皇后的手,把你处置了。”
  “不可能!不可能!殿下不会忍心这样对我,殿下不会这样的!殿下说过要年年都听我唱曲,要留我在身边的。”玉靖柔哭道。
  “你若安分,这确实是轻而易举的事,可你选择了死路,就怪不得别人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玉靖柔激动道,“我要见殿下!我要去找殿下!”
  “你以为这把匕首是谁给的?”萧夜心拿起匕首拔了出来,道,“你我都是女子,我明白你身为孤女的难处。殿下要你的命,我只要你的嗓子。你老老实实喝下这瓶药,我会念在你往日服侍殿下的份上好好安置你。你若不想喝药,便用这把匕首自裁吧。”
  萧夜心将匕首丢给玉靖柔。
  杨广过去的温柔还在玉靖柔脑海中浮现,甚至是这段时间留在杨广身边的时间里,她还总能听他轻唤自己“阿柔”,一切美好地让她以为只要再努力一下,她就可以像萧夜心那样名正言顺地站在杨广身边。可这样的绮念,硬生生被眼前这把冰冷的匕首割裂了。
  “我不想死。”玉靖柔踢开了匕首,颤着手去拿那瓶药,问萧夜心道,“我如果喝下这瓶要,王妃真能答应护我周全吗?”
  “自然。”萧夜心波澜不惊道,“我以晋王妃的名义起誓,绝不会多动你分毫,必定为你安排好离开之后的一切事宜。”
  内心的不甘和依旧存有的疑虑让玉靖柔迟迟没有喝下那瓶药,可摆在眼前的现实已是扼住她喉口的手,逼迫着她尽快做出决定,非生即死。
  见玉靖柔犹豫不决,萧夜心道:“我还要去向皇后复命,你若不动手,我帮你选。”
  萧夜心冷锐的目光犹如催命符一般促使玉靖柔仰头喝下了那瓶药,自喉咙迅速蔓延开的灼热和刺痛迅速袭遍全身,难以克制的痛苦令那个往日笑靥如花的少女露出了颇为狰狞的表情,随即整个人倒去地上。
  萧夜心冷漠地看着蜷在地上的玉靖柔,用与她此时神情如出一辙的口吻,道:“药是皇后给的,里头究竟装了什么,我不太清楚。”
  玉靖柔陡然间睁大了双眼瞪着犹如冰山一般的晋王妃,剧烈的痛苦让她已经说不出一个字来,就连指向萧夜心的手都因为在疼痛中被抽走的力气而最终摔落在地。
  “郁南别苑不是晋王府,我确实管束得没有那么多,但那毕竟是殿下的别院,都是殿下手底下的人,自然也是我的人,吟玉当年就是我送过去的。”萧夜心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在失去生机的玉靖柔,在玉靖柔注视下依旧毫无波澜的目光让她看来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
  一直到玉靖柔的身体再也没有发出一丝动作,视线里死未瞑目的尸体终是令萧夜心皱了皱眉,道:“你的出现不可能影响我和殿下的关系,你的死自然也不会造成我们之间的隔阂。我已为你选好了落葬之处,你以后便唱给那里的孤魂野鬼听吧。”
  此时紧闭的房门被推开,萧夜心看着独孤身边的侍从露了脸,她朝那人颔首,便悄无声息地离去,仿佛她只是进错了门,并未见到想见之人,而方才并未有生命在这间房里消逝,一切都未曾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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