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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五章 利用

  夫妻重聚,杨广自然不放萧夜心舒坦,一夜春宵帐暖,次日天还未大亮,却有付平受了重伤的消息传来。
  杨广立即命人带上扬州城内名医前往探看,同时将此事报告给了杨坚。
  负责行宫守卫的萧玚听到了风声,换班后去见了萧夜心,问道:“付先生当真伤得重么?”
  “说是不慎滑落山崖动了筋骨,如今还在昏迷中,不知何时会醒。”萧夜心面色忧忡道。
  见萧夜心忧心不已,萧玚提议道:“不如我过去看看?”
  “不用了。”萧夜心道,“殿下已经派人过去,不会让付先生有事的。你只做好自己手里的事,切记不可越矩。”
  萧夜心从对付平的担心转到对萧玚类似警告一般的叮嘱,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她已然完全适应了这种情绪转换,让人一时间捉摸不透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姐,你还是不相信我?”萧玚略显失落。
  “我不想殿下对你有所怀疑,所以才没有跟殿下把实话说出来。你一日不告诉我实情,有些话我就会一直对你耳提面命。”萧夜心走近萧玚,语重心长起来,“萧玚,我们一步都不能错。我之所以没有反对让你继续负责陛下的安全,是因为我要看看,你维护的那些人会不会再拿你的安危开玩笑。”
  没料到萧夜心还有这样的心思,萧玚一时语塞。
  “你确实长大了,有更多自己的想法和心思,我无法干涉,但你要知道,安稳的现状对我来说比任何事都重要。这不仅关乎我,还有你,还有娘,还有大哥他们。这次陛下南巡也顺带让我们家人团聚,就是在告诉我们要安分,我们是有把柄在他们手里的,你知道么。”萧夜心道。
  “可是姐你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
  “那是因为反抗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我们可以……”萧玚欲言又止,看着萧夜心等待中夹杂着冷漠的神色,他还是选择闭嘴。
  “我们或许并不会只有一个办法,但我选择的必定是对我们有最好结果的。”
  “你当真这样认为?”
  “是。”
  “那么距离你完成目标,还要多久,你想过么?”
  “这样看对手有多强。”逐渐拧结的眉头显示着萧夜心对目前局面的顾虑,她缓缓道,“柳述这一次陪驾南巡至今都没有什么动作,以我之前的观察看,他应该是被你和公主的事牵住了。”
  萧夜心的内心有一丝庆幸,这至少代表她和杨广的一个敌人暂时不会有太大兴风作浪的能力。抬眼时,她见到萧玚在提及兰陵时依旧难掩的落寞神色,又转开话题道:“至于汉王……”
  “孤约了五弟饮茶,想带萧玚一块过去。”杨广突然出现。
  “殿下和自己兄弟饮茶,拖着我家兄弟做什么?”萧夜心虽这样说,却笑脸相迎,道,“殿下有决定了?”
  昨夜虽有巫山云雨,亦少不得共枕夜话。萧夜心将之前的情况都和杨广细细道来,自然也作了厉害分析,眼下听杨广此言,看来是已经选定了合作对象。
  “你的兄弟不就是我大兄弟?”杨广半搂着萧夜心,对萧玚道,“先去准备准备,稍后就跟孤去见汉王。”
  见萧玚退下,萧夜心问道:“殿下为什么非带萧玚去?”
  “你听见萧玚说不,而我又一定要带着他么?”杨广在萧夜心颊上啄了一口,道,“我带萧玚去,还不是帮你?这些年萧玚是长进了不少,但总在外头奔走,你最想让他学的东西可没学着多少。这次趁着五弟来了,我带他去见见,自己经历过才会真的明白。”
  萧玚确实比过去进步良多,可要论心机城府,他断然是没有的。萧夜心曾希望他能够多少明白一些,将来当真要做些什么,萧玚也能帮上自己的忙。然而一想到萧玚为此可能失去的东西,萧夜心总是不太忍心,所以拖拖拉拉到今日,萧玚其实还是当初的萧玚。
  见萧夜心为难,杨广道:“毕竟是自己亲弟弟,我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来帮你。昨夜家宴上的情形你也都看见了,柳述对萧玚的敌意似乎很深。”
  “殿下……”
  杨广作了噤声的手势,道:“我知道你不忍再拿萧玚和兰陵做文章,但我想了想,总得给五弟一些甜头,才能消除他的戒心。这件事你不用插手,恶人我来做,你好好陪母后,招呼好陈贵人。”
  杨坚此次特意带了宁远回江南,以偿她思乡之情,杨广特意嘱咐,想来是另有目的。
  “殿下要我如何招呼陈贵人?”萧夜心问道。
  杨广略略板起了脸,道:“还不是因为付先生。”
  “付先生怎么了?”意识到自己有些情急,萧夜心顿了顿,道,“殿下不交代清楚,我如何知道怎么做?”
  “其实算算时间,付先生本该在这一两日内就回来复命的。”待萧夜心恍然大悟之后,杨广才继续道,“回来递消息的人说那处山崖付先生已经去过数次,对那里的地形已经熟悉,结果偏偏是在要回来的时候摔下去,还受了重伤,他这是根本不想回来。”
  萧夜心沉思之后才想起她和付平初遇时,付平一心隐居的缘由,突然明白了什么,道:“既是付先生不愿意面圣,他又确实受了伤,就不要为难他了。”
  “可是父皇说了,既是江南的有功之臣又因公受伤,他要亲自去探望付先生。”杨广看着萧夜心,道,“所以你知道我要你怎么做了么?”
  “既是陛下的决定,陈贵人怎么劝得住?”
  “不是劝父皇。”
  “那……?”萧夜心有些吃惊道,“是要你说服陈贵人,先父皇一步去见付先生。”
  “以她昔日陈国公主的身份?”
  杨广嘴角的三分笑意表示了对萧夜心这一颗玲珑心的赞许,道:“既是故国皇族,陈贵人说的话在付先生面前应当还是有些分量的。”
  有些话萧夜心不便在杨广面前明说,但只要是他交代的事,她便会尽力去办。
  第二日前去陪伴独孤时,萧夜心便找了机会与宁远密谈,将杨广的意思转达。
  听闻付平乃是陈国遗民,并且心中仍不忘旧国山河,宁远不禁潸然泪下,道:“我竟不如陈国子民,说来我该愧见这位付先生的。”
  站在杨广的立场上,未免付平拒见杨坚而惹怒圣驾再连累杨广,请宁远出面调停并无不妥。但这其中另有强人所难之处便是戳痛了宁远的心,那一颗被深深藏起的对陈国的怀念之心。
  同时亡国之人,萧夜心想起已不复存在的西梁,内心也有所触动,只是她不似宁远这般青衣落泪,只耐心道:“付先生不惜自残以拒见陛下,这件事若被有心之人拿到了话柄,对晋王殿下而言必然不妙。其实付先生肯为殿下左右手,已没有反叛之心,只是太过执着,毕竟有些东西确实不是能轻易放下的。”
  “我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关系,也不希望付先生和晋王殿下遭遇危险,只是陛下前去看望付先生,我若以故国公主的身份作为理由请求同行,岂不是……”
  “所以这话得由皇后说。”萧夜心道,“皇后对晋王殿下思念日久,好不容易母子相聚,必然想要多多相处。殿下的意思便是他出面拖住皇后,他遣我来请你帮忙,是希望到时你跟陛下去了,能配合他的计划,先去见一见付先生。”
  “我是怕我的出现反而会令付先生反感。”宁远道,“毕竟是我做了令陈国人不齿之事。”
  “付先生若知道你过去在宫中的处境,加上这些年他亲眼所见的局势,我相信他至少会给当世明君一个面子。要知道,他所怀念的故国并没有受到践踏,反而蒸蒸日尝,只是他心里还过不了那道坎。”萧夜心道。
  萧夜心满是惋惜和带着歉意的神情让宁远感受到什么,不知为何,她脱口而出道:“如果晋王妃亲自去和付先生说,是不是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萧夜心吃惊之后转头,没了下文。
  宁远终是明白了,是杨广不让萧夜心去见付平,所以才用了这样曲折的法子。这其中的缘由,说到底不过是因为萧夜心是杨广心尖上的人,他不愿意让旁人有分享她的机会。因此即便萧夜心就是捷径,杨广也宁可放弃,却愿意让她去做——这大约就是被人在意的幸运。
  “晋王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只要我能见到付先生,一定尽全力说服他,请晋王放心。”临走之前,宁远终是将忍在心底多年的话告诉了萧夜心,“我真羡慕你。”
  这不是萧夜心头一遭听人这样说,却是第一次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心怀无限愧疚。
  只是因为当初在陈国皇宫中的救遇,宁远便将一颗心托在了杨广的身上,并且为此甘愿不求回报地,即便知道只是被利用也没有拒绝。最后却只能看着他牵着别人的手站在众人歆羡的注视之下,而她竟连一丝的表露都不可以有。
  这一句话,是对这段不可为外人道的感情的叹息,是想要放手却无法放开的无奈,也是对萧夜心和杨广的祝福,即便那朵开在宁远心头的花已经枯萎。
  宁远转身离去时,萧夜心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她没有勇气当面告诉宁远,因为哪怕知道自己内心有所愧疚,她依旧会这样做,当真说了只会让宁远更没有理由拒绝她的请求——有时候,她便是觉得自己竟如此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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