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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三章 无险

  萧夜心在匆忙之间赶回大兴,她本欲直接进宫,最终却选择先回莒国公府。
  见萧夜心突然回来,张氏又惊又喜,可见着她风尘仆仆的模样,又想起杨坚并没有召见杨广夫妇的旨意,不禁担忧起来。
  “我私自回来是有要事,但需借母亲的由头,还请母亲听我说完。将来若有人问起,照我说的作答便可。”萧夜心简单与张氏说了一通,便在莒国公府先住了一晚。
  翌日,萧夜心再行进宫,在去往独孤寝宫的路上,和宁远不期而遇。
  “晋王妃,你怎么回来了?”宁远将萧夜心拉到一旁,低声问道,“收到陛下发去扬州的旨意了么?”
  萧夜心紧张道:“什么旨意?”
  宁远若有所思,道:“不对,算一算时间,就算圣旨到了扬州,晋王妃也不会这么快赶回大兴。是晋王出事了么?”
  看着宁远异常关切的模样,萧夜心将柳述在江南的情况大致相告。
  宁远听后,柳眉深锁,道:“江南发生的事应该和之前驸马送回大兴的公文有关。”
  “当时殿下万万没想到,柳述会命人偷偷送走捏造不实事件的公文,继而在当地闹事。殿下忙于镇压,无暇分身,这才让我回来看看。”萧夜心暗恨道,“你方才说陛下有旨意发去扬州?什么旨意?”
  宁远将那日在文思殿的情况告知萧夜心,也将独孤劝说杨坚之时一并说了,道:“具体陛下在圣旨中如何说的,我不清楚。只是从皇后的言辞间大约推断出,晋王殿下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件事被下罪。”
  “如果是皇后亲自劝说,情况或许会好些。”萧夜心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感激道,“谢谢你出手相助,否则这一次,殿下怕又要遭难。”
  宁远摇头道:“我困在这深宫之中,能力有限,帮不上晋王殿下什么,这次不过凑巧,晋王妃不用谢我。”
  看着宁远此刻满足的神情,萧夜心不由想起远在江南的玉靖柔,她的心情一时间也变得颇为微妙,不由拉起宁远道:“殿下得你这样一个挚友,也是他的幸运。”
  那些不再能够为外人道的心意终究只能隔着那些山长水远在午夜梦回时被悄悄地想起,那年在建康皇宫中发生的一幕幕到底只是国破山河间的一场幻想残梦。如今的宁远尚能怀念,却无法承认,听着萧夜心满是感激又或者是为了拉拢自己的话,她长长叹了一声,似是对自己的劝说,也是对现实的妥协。
  “纵然没有殿下,我们也曾经是一起患过难的情分,我怎能不帮你?”宁远道,“你要去见皇后?”
  萧夜心点头道:“我想我昨日回了大兴就已经被人盯上了,既要做戏,就做足全套。我私回大兴,昨天在莒国公府待了一整夜,今日进宫请罪,顺道为殿下伸冤。”
  宁远始终羡慕萧夜心,她的奔波,她的辛苦,都是为了和杨广共同的未来。
  这是曾经出现在宁远梦中的景象,当这些奢望落入现实,萧夜心便成了她的寄托,晋王夫妇所拥有的将来,便是她几多梦回里期望和杨广共赴的幸福。
  萧夜心拉着宁远一面往独孤寝宫去,一面向她询问近来宫中的情况。
  独孤未曾料到萧夜心会突然回大兴,猛然间见到那满面愁容的晋王妃,她颇为惊讶,问道:“阿柔?你怎么回来了?”
  进门前还眉眼冷峻的萧夜心此时已换了一副神态,她低着头走去独孤身前,看似真诚地向那一国国母请罪道:“前些日子收到家书,说母亲身体抱恙又总是念着我,我因此想家之心愈盛,便私自回了大兴。昨夜陪伴母亲一整夜,见她情况还算稳定,所以今日特意进宫请罪。”
  宁远未料到萧夜心变脸竟只在眨眼之间,不由佩服起这姿态转换自如的晋王妃。
  独孤将萧夜心招至跟前,静静观察了她一些时候,才问道:“你回来的时候,江南情况如何?”
  萧夜心此时抬头,双眼已现泪光,道:“请皇后降罪,虽是殿下知我思母心切所以催促我回来,但当时扬州发生了一些突发状况,殿下一直忙于应付,所以……我……我是抛下殿下回来的。”
  独孤眸光一凛,莫说是萧夜心,哪怕是站在一旁的宁远都因这道忽然转变的目光心惊起来,不由上前道:“皇后息怒,晋王殿下既让晋王妃回来,应是他足以应付扬州的情况,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你懂什么?”独孤斥道。
  宁远久未见独孤如此动怒,仅这四个字便让她浑身一震,如此再不敢多说。
  独孤盯着萧夜心,冷冷道:“扬州怎么了?”
  萧夜心诚惶诚恐,跪在独孤近身处,不敢抬头,道:“殿下本主持挖凿安渠一事,整个工程都进展顺利,先前驸马柳述前来巡查,也没有任何问题。但不知为何,安渠挖凿到一半,突然有人带头闹事,致使整项工程中途停工,还有不少人员伤亡。我离开扬州时,殿下正在极力平息这次的事件。”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天前。”
  “在此之前,一切安然无恙?”
  “从未听殿下说过有任何问题,殿下还曾经亲自巡视过安渠的挖凿工程,一切正常。”
  独孤想起柳述送回的那封公文,虽说确实是在扬州事件发生后才送到大兴,然而从时间上推断,柳述写那封公文的时候,应该还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如此一想,独孤心里便有了数,她又见萧夜心似是欲言又止,便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这件事本应该向陛下呈报,但我心想还会牵连到公主,所以想先跟皇后请示。”
  独孤就此给了宁远一个眼色,见她离去,才道:“但说无妨。”
  “殿下昔日曾救下一名歌女,名唤玉靖柔。因其歌声犹如天籁,人也聪明伶俐,殿下想她能为我解闷,便将她收留在别苑中,请了师父悉心调教。我曾听过,她那副嗓子天生动人。”说到赞叹处,萧夜心做出歆羡喜爱的模样,见独孤冷眼看着,她立即收敛起来,继续道,“之前驸马到了扬州,殿下设宴为其接风,宴上便让玉靖柔献唱。结果……”
  见萧夜心吞吞吐吐,独孤不悦道:“说下去。”
  “结果驸马许是被玉靖柔的歌声吸引,再加上那姑娘天生讨人喜欢,所以驸马便多次暗示殿下让玉靖柔暂作陪伴……”
  “胡闹!”独孤拍案斥责道,“柳述竟做出这种要求?阿摐还答应了?”
  “驸马代天子巡查,处处以天子龙威压制殿下。而且驿馆内在某夜有小贼进入,还刺伤了驸马。殿下唯恐引起驸马记恨,不得已才将玉靖柔送至驸马身边照顾服侍。至于其他……”萧夜心忧心道,“皇后,殿下当真不是想以玉靖柔拉拢驸马。这些年殿下远离大兴,虽偶有大兴来的赏赐,但毕竟疏远了陛下。而驸马如今深得隆宠,殿下也是无可奈何才只能听从驸马的要求。事实上,自从驸马到了扬州,殿下就一直处在不安忐忑之中,唯恐自己有一丝疏漏便引起驸马不悦。”
  见独孤默不应声,萧夜心继续道:“当初殿下离开大兴,确实是心怀营建江南的雄心壮志。可这么久过去了,殿下在江南的功绩不过得到陛下寥寥数语的夸赞,赏赐虽有但比起过去陛下给太子和汉王的,不得不让殿下惶恐,是否因为不能陪伴在陛下身边,所以日渐冷落了。”
  “殿下平日不说,但作为他的妻子,我知道他内心的纠结。他只是想治理好江南,做出一点成绩,能让陛下以他为傲,不辜负皇后多年来的疼爱。但这一次驸马到了扬州,全然不提陛下对殿下的体恤慰问,反而处处以陛下之名打压殿下。我看着殿下越发深重的愁色,心里着急却也无计可施。”萧夜心泪眼盈盈地看着独孤,恳求道,“皇后,安渠的事殿下会彻查,他绝对不会隐瞒一丝一毫。也请皇后相信他,有些事做来确实有违规矩,可他也无可奈何,若不是驸马多次暗示,殿下又心中难安,他是绝对不会将玉靖柔送到驸马身边的。”
  “驸马一事,多少人知道?”
  “驸马代天子巡查,代表的即是天子颜面,殿下虽将玉靖柔送去,但严令保密。”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与殿下夫妻同心,殿下没有瞒我。玉靖柔去驸马身边时,殿下还为此自责,说有负皇后从小的教导,做了不合情理之事。我见殿下实在难受,便陪了一整晚。”
  独孤注视着双眼通红的萧夜心,从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感情不似作假,那副无奈又满是纠结的样子,向自己求情时的神态,俨然就是因为担心杨广才会有的反应。
  如此一想,独孤便暂且将萧夜心抛下杨广独自回大兴的事放在一边,道:“陛下确实收到了柳述送来的公文,也确实因为公文的内容大发雷霆。不过念在阿摐为江南诸务兢兢业业的份上,陛下令他彻查此事,有了交代便不会有其他处罚。你放心吧。”
  亲耳听独孤这样说,萧夜心才真正放了心,叩首谢恩之际,因那一国之母而产生的压迫感再度令她倍感窒息,那一口缓慢突出的气,真是她在独孤面前忍耐了多时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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