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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五章 扎针

  沈大夫为杨昭仔细检查之后,有了初步判断。
  “中毒?”杨广惊道,“既是中毒为何先前那些大夫都未查出来?”
  “小世子中的不是寻常毒,其实是一种比较少见的毒虫,形似蜈蚣,但体型粗短一些,本不是剧毒之物,应是与小世子所用食物相冲,促进了毒性,但又很快溶于血骨,所以并不是那么容易察觉。”沈大夫道。
  “郁南别苑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杨广疑惑道。
  “这种虫子照理在潮湿的深山中居多,扬州附近很少能见。但凡事没有必然,兴许是府中新进的花草里藏了这种虫子也未可知。”沈大夫道。
  萧夜心想起自己前些日子移栽的那些秋菊,不由内疚起来。
  杨广轻搂了萧夜心的肩,与沈大夫道:“既然找到了病因,就请沈大夫对症下药吧。”
  沈大夫摇头道:“毒虽不烈,但已融在血骨中,小世子又年幼,要清毒不可下猛药速成。老夫先为小世子施针,连续三日,针数逐日递增,再以汤药调理。”
  “施针?”萧夜心坐去床边,担心地看着还在昏迷中的杨昭,道,“殿下,这几日就让我照顾昭儿吧。”
  萧夜心通医理,有她配合沈大夫总比旁人方便一些,杨广也觉这几日下来甚感疲惫,便答应了萧夜心的请求。
  “阿柔,务必照顾好殿下。”萧夜心特意嘱咐道。
  谁都未曾料到萧夜心会这样行事,莫说玉靖柔一时间又惊又喜,脸上的表情甚为精彩,就算是杨广都大吃一惊,看着萧夜心久未言语。
  “是。”玉靖柔随即与杨广道,“殿下,小世子有王妃照料,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杨广却问沈大夫道:“今日就给昭儿施针么?”
  “稍作准备便可开始。”
  “孤要亲自看着。”杨广直接坐去了一旁。
  稍后萧夜心命人准备好一切,便协助沈大夫为杨昭施针。
  银针刺穴难免引发疼痛,杨昭尚且年幼本就不吃痛,加之还处在完全不能自制的昏迷中,仅是三针就已经疼得他哇哇大哭起来。
  杨广听着杨昭的哭声,终是坐不住了,快步到床边,只见萧夜心双手按着杨昭的身体,满眼疼惜,口中却只说着要杨昭坚持的话。
  待三针扎完,杨昭的面色才有些缓和,杨广那一颗揪着的心由此放下,将萧夜心从床边扶起。见她不知何时落了泪,泪痕残在脸上,他便为她拭去,道:“昭儿会没事的。”
  “他是我们的儿子,一定不会有事的。”这既是安慰杨广的话,也是萧夜心用来鼓励的言语,他轻轻推开杨广,道,“殿下这眼下乌黑,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昭儿由我照顾。”
  杨广又将视线移去杨昭身上,道:“等拔了针再走。”
  如此,杨广又待了一会儿,亲眼看着沈大夫取下那三根银针才肯离去。
  萧夜心便留在杨昭处照料,待药熬好了,幼焉去取来,她亲自喂杨昭饮下。
  “又是谁惹着你了?”萧夜心一面喂杨昭,一面问幼焉。
  “奴婢不明白,王妃为何点名要玉靖柔照顾殿下。您明明知道她别有用心,趁虚而入,却还将她往殿下身边送。”幼焉道。
  “既然殿下都没有赶她,我让她好好照顾,不正合和殿下的意么?你倒生起气来了。”萧夜心叫药碗递给幼焉,替杨昭将嘴角的药渣擦干净。
  “奴婢不敢生殿下的气,就只有气玉靖柔了。”幼焉努努嘴,道,“所有人都看着,她日日夜夜地陪着殿下,殷勤得不得了,赚了不少人的好感。可王妃呢?您听了殿下的话,每日只来一回,还只在门外待一会儿,可私底下为小世子担的心又有谁知道?”
  “殿下知道就够了。”萧夜心揉了揉太阳穴。
  幼焉立即上前为她按压,道:“可是别苑里这些人终究不分道理,只看着玉靖柔媚上,如今堂而皇之地跟殿下在一块儿,您不知道,她已经成了他们口中的‘小夫人’了。”
  “我知道你向着我,总为我留心这些事儿。可眼下除了昭儿,我没有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她是‘小夫人’也好,‘大夫人’也罢,等过了这阵子,且看看殿下的意思吧。”萧夜心转向杨昭的视线变得柔和起来,“这次一病,我忽然明白过来,自己的丈夫的固然不可忽视,可儿子同样重要。你看看殿下,素日里虽然少管昭儿,可只要昭儿病了,他连日连夜地守着,这说明什么?”
  幼焉想了想,道:“殿下还是非常关心小世子。”
  “这说明在殿下的心里,子嗣还是重要的,尤其昭儿是嫡长子,对殿下而言就更具有存在的意义。”深重的顾虑爬上了萧夜心的眉间,她轻轻按着杨昭的胸口,眉头越皱越紧。
  见萧夜心忧心忡忡,幼焉宽慰道:“王妃还是暂时不要想这些事了,如今小世子的病情有了转机,您也可以放心了。今夜您就好好睡一觉,由奴婢来看着。”
  “我既承诺了殿下,自然不会食言。再说,我已经三天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孩子了。”萧夜心道,“你明日替我备份礼物送去给付先生,就说是殿下和我一起送的,感谢他为昭儿找来了沈大夫。”
  听闻付平之名,幼焉欲言又止。
  “怎么了?”萧夜心问道。
  “奴婢这几日天天在别苑门外看见付先生。”
  “他来了?”
  幼焉点头,道:“奴婢看付先生的样子,似是很担心别苑内的情况,可他只是在外面徘徊,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所以奴婢就没有上去。”
  萧夜心想了想,道:“这样吧,你明日将东西先送去给殿下过目,问问他的意思,然后直接让人送去公署给付先生。如若付先生不在,便让人转交。记住,一定要说明,是殿下和我一起送的。”
  见萧夜心如此郑重地声明,幼焉不敢怠慢,第二日便按照萧夜心的吩咐给付平送去了谢礼,尽快给萧夜心复命。
  “事情办妥了?”萧夜心问。
  “都办妥了,殿下已经让人送去了。”幼焉回道,“方才奴婢看见,下人们都在搬花,王妃前些日子特意搜罗回来的菊花都被搬走了。奴婢去询问,他们说是殿下的意思。王妃,殿下这是何意?”
  萧夜心苦笑,低声道:“殿下洞悉人心,怕我见了自责,所以就都让人搬了。”
  说杨广,杨广便至,才和萧夜心说了几句话,杨昭竟迷迷糊糊地醒了。杨广见之大喜,立刻传来沈大夫诊治,自然逃不了今日的施针。
  今次要在杨昭身上扎六针,杨广一想到昨日的情形,便心疼不已,与萧夜心道:“你别看了,出去等一会儿吧。”
  “我不亲眼看着,如何安心?”萧夜心坐去杨昭身边,像昨天那样按着他小小的身体,却未料到杨广站来自己身后,扶住了她的肩。
  施针时,杨昭仍像昨日那样疼得叫唤,甚至因为此时神智清醒了一些,痛楚因此分明了几分,他叫得也大声了。
  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捂住了萧夜心的双耳,在带来惊讶的同时也让她感到安定了不少。视线里依旧是杨昭痛得五官皱在一起的样子,可来自杨广双手的暖意驱散了她此刻内心的焦灼,她因此向后靠了一些,靠在了杨广身上。
  双手能够感受到杨昭在被扎针时因为疼痛而发出的颤抖,萧夜心每一次都不得不稍稍用力按住,却又怕弄疼了杨昭。到第四针的时候,她对沈大夫道:“让昭儿缓缓吧。”
  沈大夫停手之后,萧夜心贴去杨昭耳边,也不管他如今是不是能听见自己说了什么,低声道:“爹和娘都在你身边,昭儿不怕。”
  杨广见萧夜心重新做好,他直接将她楼进怀里,对幼焉道:“你去按着小世子。”
  萧夜心虽靠在杨广怀里,视线仍落在杨昭身上,看着沈大夫手中那根银针一点点扎进杨昭幼小的身体里,最后几乎整根没入。
  杨广的身体完全遮住了萧夜心的视线,他的双手依旧捂着她的双耳,他能感受到腰间环上了一双手臂。过去连死都不怕的萧夜心,如今却摆在了这几根银针之下,因那一份母子亲情,因为内心的愧疚,变得如此脆弱。
  沈大夫终于为杨昭扎完针后,杨广低头看着萧夜心,道:“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我看着昭儿。”
  萧夜心抬头望着杨广,双眼有些湿润,恳求道:“我想留下来,昭儿康复之前,我都不想离开。”
  杨广妥协道:“白日你看着,夜里我来。”
  萧夜心垂眼想了想,又听杨广道:“你若不答应,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好。”萧夜心紧张地去看杨广,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道,“我答应,天黑之前,我都要守着昭儿,殿下不能再说让我去休息的话。”
  “夜里你得好好休息,不许胡思乱想,昭儿的病不是你的错。”杨广抱着萧夜心道。
  “如果我……”
  “没有如果。”杨广托着萧夜心的腮,郑重地告诉她,“昭儿病了,这只是个意外,你若再这样胡思乱想,我就不让你看昭儿了。”
  萧夜心有些茫然的转过视线,却又被杨广强行逼迫地再一次注视他,听他道:“记住我的话了么?这件事与你无关,是昭儿必要遭受这样的劫难。我们的儿子,挺过了这一回,将来任何难关都难不倒他,就像你一样。”
  杨广的认真和坚定稍稍驱散了萧夜心心底的阴影,她似懂非懂地点头,迷茫地靠在杨广宽厚坚实的胸怀里,感受来自杨广均匀的呼吸,和她的心跳同步,一切仿佛因此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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