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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〇章 心思

  萧玚先前因公务被杨广外派,离开了扬州,回来交接完手头事务后,他便去找萧夜。然而萧夜心不在郁南别苑,他却意外遇上了玉靖柔。
  “萧公子来找王妃?”玉靖柔轻声细语,看着虽然风尘仆仆却难掩其英俊相貌的萧玚问道。
  “是。”萧玚才要转身离去,又听见玉靖柔唤自己,他问道,“玉姑娘有事?”
  “王妃近来多去广禅寺礼佛,看看时辰也快回来了,萧公子若此时赶去,只怕会在路上错过,不如在别苑内稍坐,一会儿就能见到王妃了。”玉靖柔道。
  萧玚暗道玉靖柔将萧夜心的行踪打探得一清二楚,见她有意挽留自己,他便将计就计,索性在别苑中等候,再探一探玉靖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玉靖柔往日仗着杨广的恩宠,虽不表现得过于明显,但在那处处高人一等的架势人尽皆知。此时面对萧玚,她不仅亲自奉茶赔笑,还主动搭话,看来十分殷勤。
  萧玚对玉靖柔不甚有好感,如今也不过抱着试探的目的与她交谈,言辞之间已然摸清楚了她的用意,便刻意回避关于萧夜心的种种,反而主动探听起她的虚实来。
  萧夜心回来时,听说萧玚正和玉靖柔言谈甚欢,她便不去打搅,先去看了杨昭,直到萧玚自己过来,她才问道:“谈完了?”
  萧玚看着由奶娘领着离去的杨昭,坐去萧夜心身边,不以为意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不过如此。”
  萧夜心见萧玚牛饮了杨广才送她的茶,不免心疼起来,道:“好好的东西就这样被你糟蹋了。”
  萧玚委屈道:“刚才在那边被她拉着左问右问,说的我口干舌燥,向姐你讨杯茶喝还不行?”
  萧夜心微笑着给萧玚倒茶,道:“她的事,自有我和殿下周旋,你不必操心,否则牵涉进来,万一殿下不高兴了,理都没出说去。”
  “不说殿下还好,一提起我就来气。好端端的非要留这么个人在身边给你添堵。”萧玚拉长了脸,见萧夜心仿佛并不在意的样子,他疑惑道,“你就一点不生气?”
  “生气,怎么不生气。当着殿下的面,我都撒过好几回气了,可他看着高兴,我有什么办法。”萧夜心的样子只像是敷衍,可说的却是真心话。
  杨广的心性从来不是外人能猜透的,萧玚更不能明白,他除了在萧夜心面前偷偷数落杨广这古怪的行为几句,并拿不出实际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便只能唉声叹气,一个劲儿地心疼萧夜心。
  “我跟你说实话,这件事你别掺和,等殿下腻味了,自然也就结束了。况且殿下是当真喜欢玉靖柔那副嗓子,你别因为我犯了殿下的忌讳,不值得,知道么。”萧夜心叮嘱道。
  “你若不值得,我便想不出还有什么是值得我去做的了。”萧玚郑重道,“在我最失意的时候,是姐你帮我,劝我,安慰我,让我重新振作起来。我萧玚能有今天,都是因你之故。若我眼睁睁看着旁人欺负你却袖手旁观,才该是造天打雷劈的。”
  “她可欺负不了我。”萧夜心道。
  “但殿下多少也护着她。”萧玚反驳道,“况且我看她今天刻意接近我的样子,就是想刺探你的事,显然居心不良。这样的人若不早点除去,谁知道日子久了,她会在殿下身边做些什么。姐,我只是担心,担心你过得不好,担心你为萧家做出的选择给你造成了太多的痛苦。”
  血脉中无法被分隔的部分让萧玚一切都看来充满真诚,这便成了萧夜心如今心底的一束温暖光亮,是杨广无法给予的,是她同样视若珍宝的存在。
  萧夜心欣慰于萧玚对自己的关心,道:“你能平安就是我最大的希望,所以你听我的话,不要和玉靖柔车上关系,试探都不行。”
  “不。”萧玚拒绝道,“她既先来招惹我,我怎能打退堂鼓?殿下不是喜欢她么?那就看看殿下会不会因为她责怪你的弟弟,又或者殿下看在你的面子上给我个‘恩典’也说不定。”
  “你别乱来,万一把自己搭进来了……”
  “放心吧姐,我有分寸的。”萧玚信心满满道,“对了,玉靖柔说,你最近总去广禅寺,是遇见什么问题难以解答,所以去求拜佛祖了么?”
  “我暂时不想回晋王府,这里又没有佛堂,便去广禅寺礼佛。”萧夜心温柔笑道,“你别总把我想得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如今在江南,在殿下身边,我的日子可比在大兴的时候好过多了,没有那么多困难。”
  “我这不是关心你么。”萧玚笑道。
  之后一段时间里,萧玚时常到郁南别苑,说是拜访萧夜心,但每每都跟玉靖柔交谈上许久。这样的次数多了,有些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便在别苑里传了出来。
  这一日杨广提前回到别苑,见萧玚正和玉靖柔谈话,气氛极为融洽。
  “殿下。”玉靖柔大吃一惊,赶忙去道杨广身边,神情紧张道,“殿下今日回来得早。”
  杨广含笑,丝毫没有被方才的情景影响了心情,走入厅中,对萧玚道:“怎么就你在?阿柔呢?”
  玉靖柔的手指不由得扯动了自己的衣角,偷偷去看杨广。虽明知他口中的“阿柔”不是指自己,但真当她发现杨广的目光根本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时,她仍是不免心情低落。
  “姐去广禅寺还没回来。”萧玚回道。
  “广禅寺?”杨广沉思起来,幽幽道,“阿柔近来经常去广禅寺吧?”
  “王妃三五日便去一次,都在殿下回府前回来,准备好一切。”玉靖柔道。
  杨广眉间阴云笼来,沉沉的眼波里尽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波澜,以至于厅中至此无人发声,静得出奇。
  玉靖柔见状,壮着胆子问道:“殿下既回来了,要不要派人去通知王妃?”
  眼光仍是凝神思量着什么,目光越过玉靖柔和萧玚,不知究竟在问谁,道:“她都是一个人出去的?”
  玉靖柔和萧玚面面相觑,稍后才道:“只带着幼焉。”
  杨广的眉头拧在了一处,脸色已然阴沉至极,然而片刻间,仿佛云霁雨收,他仍是那副温润谦和的模样,浅笑着对玉靖柔道:“时间尚早,阿柔为孤唱支曲子吧。”又对萧玚道:“你也一道听着,等你姐回来。”
  玉靖柔自然却之不恭,正要去找乐师,却听杨广道:“不必奏乐,清唱即可。”
  玉靖柔稍作准备便在杨广面前唱了起来。
  萧夜心回到别苑后听下人说了厅中的情况,她前去见杨广,只见那人正闭眼听着玉靖柔的歌声,不是晃晃脑袋,看来十分惬意。
  萧玚见了萧夜心正要开口,却见她朝自己摇头,他便不再做声。
  萧夜心悄然走入厅中坐下,待玉靖柔唱完了,杨广睁开眼,她也只是微笑坐着,等杨广说话。
  杨广问萧玚道:“阿柔唱得如何?”
  “我不通此道,只知唱得好,唱得妙,如玉姑娘的人一样妙。”萧玚道。
  这夸赞之词若私下说起,玉靖柔或许会为之雀跃,可萧玚这带着三分孟浪的模样在杨广面前表现了出来,却令她心头一震,不由往杨广身边挪了几步。
  “萧玚夸你呢,你怎么反倒被吓着了似的。”杨广的笑容里带着对玉靖柔的宠爱,眼角余光扫去萧夜心身上,却只见她看着萧玚。他暗暗咬了咬牙,拍了拍玉靖柔的手背,道:“还不快去谢萧玚?”
  玉靖柔露出稍有的娇怯,站在杨广身边不肯动。
  “许是人多,玉姑娘害羞了吧。”萧玚始终看着玉靖柔,神情潇洒又带着几分温情,道,“曲听完了,我还有话要跟我姐说,殿下,我们能先退下么?”
  “孤也有话要跟阿柔说。” 杨广起身,看了看玉靖柔,道,“你和萧玚既投契,就再陪着聊一会儿。”
  言毕,杨广走到萧夜心身前,牵起她的手,道:“跟我来。”
  若是外人,兴许会沉浸在杨广此时温和的眉眼间,但萧夜心那只被杨广拉着的手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的用力——他在生气。
  果不其然,二人才回到卧房,杨广便重重关上门,将萧夜心禁锢在他与门扇之间的狭小空间里,目光灼热地盯着她。
  “殿下这是何意?”萧夜心问道。
  杨广的一只手探去萧夜心后背,慢慢地抚摸着,道:“你最近总往广禅寺跑什么?”
  萧夜心那日在广禅寺外受的伤没能逃过杨广的法眼。当时未免引起杨广的不悦,萧夜心将付平的出现略去,却没料到杨广今日竟会问出这个问题。
  “自然是去礼佛。”
  杨广挑眉,问道:“是么?”
  恰抚到萧夜心腰间的手顿时收紧,杨广将她拉近了自己,听她一声惊呼,他又道:“别去了。”
  “为什么?”
  “我不乐意你去。”
  “这又是什么缘由?”
  “不需要理由,你听我的就是。”
  “我一定要一个理由呢?”
  杨广眯起双眼,注视着倔强的萧夜心。
  有些事他只是忽然想起,过去和现在,有些相似的情形,便让他的内心无法平静。那些曾经从建康天法寺到大兴慈恩寺的发生的事,那段虽然已成云烟却真实存在过的过往,那个叫虽然不再成为萧夜心感情寄托却不可能被抹煞的身影,都牵引着杨广内心无法克制的嫉妒。
  最终,他扬起下巴,认真地告诉萧夜心道:“吃醋。”
  萧夜心笑道:“吃谁的醋?”
  杨广对待其他事都能保持冷静镇定,唯独面对萧夜心,心火总是难耐,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那些心情和行为。如今被萧夜心追问,这问题在他看来刁钻,他便不想回答。视线里那双眼眸盈似秋水,娇俏可人,看得他心头一缩,遂懒得再去多想,打横抱起了这拿准了自己七寸的狡猾王妃,准备好好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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