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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复职

  独孤亲自前往晋王府看望杨广一事很快流传开来,但当日在杨广房中,究竟发生了怎么样的谈话却无人知晓。
  萧夜心当日回到晋王府时,杨广正和独孤独处,她直到独孤离去才现身相送,转身时,发现杨广眼角似有若无地沾着泪痕。
  待下人都被禀退,萧夜心抬手为杨广将那一点痕迹擦去,柔声道:“殿下心中的苦唯有在皇后面前才能表露。”
  她想杨广大约又在独孤面前哭了,她的丈夫最善于在独孤面前利用独孤对她的偏爱进行索取或是哭诉。那些不能在外人面前落下的男儿泪里,有杨广深深的政治筹谋,也或许多少有些真心的酸楚和无奈。
  杨广握住萧夜心的手,道:“因为有些事也唯有母后能帮我办。”
  “我不是在吃皇后的醋,是当真心疼殿下。”萧夜心主动靠近杨广,双臂将他环住,缓缓道,“如果不是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殿下大概会是一个风流文士,整日拿着诗书,吟诵文章,心境不必如今时今日沉闷。”
  维系在杨广和萧夜心之间的不光是他们对彼此深厚的感情,还有他们都同样看中并誓言要得到的至高利益。有时听着萧夜心的这些话,杨广会想,自己的妻子究竟是在意自己十分,还是在意自己所能握在手中的权益十分。
  每每有了这种想法,杨广便开始心绪浮躁,他稍稍推开萧夜心,问道:“方才怎么不见你和母后一起回来?”
  “陈贵人和我多说了几句,我再和太子妃谈了一会儿。”萧夜心道。
  杨广立即问道:“你从太子妃那探问到了什么?”
  萧夜心拉着杨广坐下,道:“只知道前几日柳述去了趟太子府。”
  杨广沉思之间微微眯眼,目光幽邃且变得阴冷了一些,若有所思道:“看来太子还是知道防患于未然的。”
  萧夜心好奇道:“怎么说?”
  “这段日子我赋闲无事,和太子未起争端。太子也未主动发难,看似因准备封禅一事无暇顾我。但我这次回大兴述职,对太子而言却是个难得的机会,他若不趁这次动手,将来再要动我,便不知是何时了。”杨广道。
  萧夜心忖度片刻,道:“让殿下撰写封禅祭文一事本就由太子起头,汉王附和,我想他原本是想在祭文上做文章。但依太子对殿下的了解,如此陷害或许成功机会不大,他便干脆利用钦天监,直接将殿下隔绝到整件事之外。之后他虽按兵不动,却也不会平白放过殿下回大兴的机会,因此暗中另有筹谋,防的就是殿下利用皇后重新回到陛下视线中。”
  杨广点头,对萧夜心的推断颇为赞许,道:“我这个大哥虽不是时刻都智谋超群,总是在太子的位置上坐久了,懂得居安思危的道理。汉王虽对他虎视眈眈,但他最大的眼中钉毕竟还是我。他找柳述,应该确实是有下一步的计划了。”
  萧夜心忧心道:“陛下不日就要启程前往泰山,殿下虽要伴驾前往,但如果太子捣鬼,只要他将殿下在大兴多留一刻,凭借他东宫亲卫的力量,要对付晋王府并不是难事。”
  杨广那变得更为冷锐的目光让他看起来异常阴鸷,他缓慢而肯定地说道:“所以孤一定会在父皇去泰山之前让他收回成命。”
  萧夜心不知为何心头一颤,一时间竟接不下话。
  杨广见她失神,轻轻按住她置在膝上的手,笑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方才同母后说了什么?”
  见杨广神色温和不少,萧夜心收起那股浓重忧心,轻嗔道:“你们母子谈的自然是母子之事,我多问做什么。”
  杨广手腕一带,萧夜心便顺势坐去了他腿上,娇妻在怀,他心情便好了不少,笑容也明显几分,道:“我同母后说母子之事,她倒催问我祖孙之事。”
  萧夜心登时红了脸,道:“怎么说起这事了?昭儿不是好端端在扬州么?只因孩子太小,不宜长途奔波,这才没将他带回大兴。殿下不提还好,一提,我便想到那孩子这样小跟父母分离这么长时间,也是可怜。”
  “昭儿出生至今都没见过祖父祖母,母后想他是常理。”杨广捏着萧夜心的下巴,指腹轻轻摩挲,道,“母后的意思是,下次再回大兴的时候,让咱们务必带上昭儿,最好还能给昭儿多添几个弟妹,晋王府不至于冷清。你觉得呢?”
  “这种事岂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虽为人妇,但每次提及夫妻之事,萧夜心总表现得如少女般娇羞可爱,此时亦双颊绯红,急着要从杨广身边跑开。无奈杨广抱得紧,她挣脱无门,便嗔道:“殿下忘了昨日之事?”
  “昨日?昨日什么事?”杨广直接将萧夜心打横抱起,道,“我方才在母后面前哭得头疼,昨日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如阿柔说给我听?”
  “天还没黑呢。”
  “昨日天也没黑。”
  萧夜心连衣带肉地在杨广胸口拧了一把,恼道:“殿下还说不记得?”
  杨广不与萧夜心做口舌之辩,只将她抱去了床上。
  晋王府内有鸳鸯交颈,温香软玉似神仙,而皇宫中,久未有独孤出现的乾元殿里忽然传来了皇后驾临的消息。
  其时,宁远正为杨坚抚琴消遣,忽闻独孤驾到,她立即退去一旁。
  独孤如今甚少主动寻杨坚,因此当看见几十年发妻出现在眼前,杨坚心中还是颇为高兴的。他不由展露笑容,亲自将独孤迎入殿内,问道:“今日皇后怎么会过来?”
  “为了我那苦命的阿摐。”独孤见杨坚瞬间变了脸色,周围一干人皆噤若寒蝉,她却毫无惧色,继续道,“陛下,阿摐毕竟是咱们的至亲骨肉,怎可因为一句虚无缥缈的天象之言就将他冷遇至此?”
  杨坚沉声道:“朕是念阿摐多年在江南不易,好不容易回趟大兴,便不想让他再有劳累,这才让他在王府中休养歇息。皇后如此说,可是听了谁的离间之语?”
  “阿摐正当年轻,真是要搏功名的时候,如今日日赋闲在晋王府,任谁见了都会不忍心。”独孤见杨坚面色深沉,为成功谋事,她不得不变得柔软一些,就连说话都比方才慢了一些,恳切道,“陛下,除了阿祗贪杯恋酒,咱们其他四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阿摐年少时就誉满朝野,平陈之战,治理江南之功,都是他才敢卓绝的证明。如今他因你一句话便不得不在晋王府空对岁月,我于心不忍,你这个当爹的难道也认为浪费了阿摐一身能力是为他好么?”
  杨广的能力一向受到众人认可,杨坚自不会否定,但他有些事他无法说出口,做出的行为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怎会不知钦天监一事是杨勇在幕后操纵,但归根究底,正是因为杨广这些年的声望愈高,而作为太子的杨勇反而建树平平,为了维护某些关系的平稳以及整体局面的和平,他不得不在这两个儿子之间做出取舍,而杨勇的太子身份正是如今他偏帮的关键。
  见杨坚沉默,独孤正要继续劝说,侍者禀告说杨勇求见,杨坚宣。
  乍见独孤在场,杨勇颇为意外,并似有不愿意直述来意的表现。
  “你母后深谙政务,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杨坚道。
  杨勇无奈,只得如实回答,道:“父皇赴泰山封禅的各项事务已临近尾声,请父皇过目。”
  侍者将杨勇写好的折子交给杨坚,杨坚一面查阅一面问杨勇道:“看你神情凝重,是遇着什么难事了?”
  见杨勇半晌未答,杨坚合上折子拍在案上,惊得杨勇低头做认罪状。
  “究竟什么事?”天威带怒,杨坚显然是在逼问。
  杨勇这才答道:“负责现场督办的礼部官员有好几人不知为何忽然怪疾,致使相关事务进展稍稍缓慢了一些,但也能如期完成。”
  “怪疾?有多奇怪?”
  “便是浑身疼痛,无法行走,找过太医诊治也查不出病因。”杨勇小心翼翼地看了杨坚一眼,支支吾吾道,“儿臣听人说……这是有妖邪作祟。”
  此时一记拍案身响彻乾元殿,却不是杨坚做的。
  “睍地伐,你是什么意思?”独孤质问道。
  杨勇当即跪下道:“只是因为此事发生得怪异,又适逢父皇封禅之际,加之之前天象……”
  “够了!”独孤呵斥道。
  随后满殿寂静,人人噤若寒蝉,独孤沉下情绪,与杨坚道:“既然礼部的人办不了,陛下何不给阿摐一个机会?”
  “母后……”杨勇才一抬头就被独孤狠厉的目光吓得不敢再说下去了。
  “陛下,阿摐既无法为陛下撰写封禅祭文,让他暂时顶了礼部人的位置,好好为陛下准备封禅大典,算是他作为臣子对您的一片忠心。”独孤好言相劝道,“他也想为他的父亲尽孝。”
  独孤许久未曾这样有求于杨坚,想来孤傲的皇后也很少这样低声下气地向一国之君表达内心的愿望,杨坚纵使再强硬也抵挡不住独孤的恳求,终是松口道:“着晋王负责便是。睍地伐,你将自己手头的差事办好,晋王若有需要,你当相助。”
  杨勇心底又怒又气却不能发作,只能强忍过去,故作淡定道:“儿臣领旨。”
  然而之后太子离开乾元殿时的模样,却似暴风席卷,令人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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