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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栽赃

  萧夜心赶回晋王府,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会是杨广。
  夫妻重聚,萧夜心惊喜非常。
  可即便杨广眉眼间有着和她一样的喜悦之色,他却始终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匆忙归来的妻子,没有其他任何表示。
  杨广走时带着对萧夜心的怨,如今回来了,这种心情虽然减淡了不少,甚至于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激动地想要叫出她的名字,可脑海中无法抹去的关于那个孩子的事,让他欲言又止,而他也看见了萧夜心的失落。
  “不是说要过几天才能到大兴么?”不见杨广上前,萧夜心也没动,她怕她上前一步,杨广就后退一步,那样只会令彼此难堪。
  他想见她,所以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但已经出现在他们之间的沟壑让他隐瞒了这份心情,他只能找个借口搪塞道:“想早些回来看看母后。”
  萧夜心应了一声,不知应该再说什么,只能岔开话题道:“一路回来多是风尘,我让他们去准备,你先梳洗吧。”
  “王奉孝真的……”
  “是。”一提起公主府的事,萧夜心便愁上心头,“郧国公年事已高,如何受得了这种打击。兰陵已经崩溃,方才我去看她,她一直在哭,真让人心疼。”
  停顿片刻,萧夜心又道:“但公主府的人说,太子去看过王奉孝,还跟他单独待过一段时间,几天之后,王奉孝就突然过世了。”
  “太子?”杨广疑惑道,“你怀疑王奉孝的死和太子有关?”
  “平白无故的,太子为什么会忽然去见王奉孝,他和郧国公府的人一向没什么来往,加上之前兰陵与她交恶,你觉得他会因为兄妹之情特意去公主府么?”萧夜心见杨广已陷入沉思中,又发现他的衣衫上都是尘土,想来是快马回来得匆忙,没顾得上仪表。
  萧夜心上前,将杨广身上的灰尘轻轻掸去,杨广因此有些吃惊,身体随之有些僵硬,却并没有阻止她的行为。
  萧夜心皱了皱眉毛,道:“你向来注意自己的风度,还是先去梳洗过,换身衣裳,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
  随后杨广先去沐浴更衣,萧夜心为他准备了点心,夫妻二人一面吃一面商量,气氛倒算和谐。
  “你要把这件事往太子身上引?”杨广问道。
  “这难道不正是他做的事么?”萧夜心反问。
  她眉眼间的理所应当令杨广有些错愕,他再度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有些陌生。可从她眼中流露的冷光在令他意外之余,又带给他几分欣慰,这让他意识到,他的妻子真正成为了自己的盟友,他们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除却感情还有他们共同的利益。
  这本该是令杨广高兴的事,可现实的发展违背了他钟情萧夜心的初衷。或许曾经的他并没有那样了解萧夜心,但他必须记得,初见时她眼底的坚韧和冰冷才是真切吸引他的地方,也许是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她需要被保护,而事实却是她还能够成为他一往无前的武器。
  杨广不由握住萧夜心的手,这令萧夜心难以置信,她甚至本能地想要从他的掌中抽回手来。可杨广抓得紧,她便由他抓着,问道:“怎么了?”
  杨广似在斟酌什么,稍后才道:“许久没有好好地看看你,也没有这样拉着你的手了。”
  本该是情意绵绵的话语却仿佛只是一句鼓励,为了让她不至于惴惴不安,为了让她能够放心大胆地留在自己身边,言辞中的情义淡了一些,这一点萧夜心已然感受到了。
  即便如此,萧夜心仍旧会去进行已经设定好的计划。
  她在之后的几日里时常去公主府探望兰陵,想尽办法安慰,终于让兰陵的情绪日趋稳定,慢慢接受了王奉孝已死的事实。
  兰陵因为萧夜心的关心更加信任这个二嫂,就好像独孤在杨坚宠信宁远的那时间里越来越依赖萧夜心一样,这位善解人意的晋王妃知道在什么时候趁虚而入最合适——杨广便是在她曾经绝望的时候对自己不离不弃,所以不论现在的杨广如何质疑她,她仍旧依赖着源自杨广的那一份感情,她努力地攀附,尽一切可能地维持,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安全。
  在萧夜心出入公主府的那段时间里,杨勇确实派人前来看望过兰陵数次,甚至于杨勇也亲自来过。
  杨勇和兰陵谈话时,萧夜心就躲在暗处,她明显地感觉到杨勇想要拉拢兰陵,至于原因多半是想要在杨坚和独孤面前重新塑造形象,以及通过兰陵拉拢郧国公府——萧夜心收到消息,杨勇最近一直试图和兰陵的公公,即郧国公王谊拉近关系。
  杨广回大兴后便向杨坚述职,不仅将这一次江南百姓聚众违抗官府的事妥善处理,还递交了各州县近半年来政治、经济相关的统计数据,可以说交给了杨坚一份相当不错的成绩,这无疑缓解了因为兰陵之事而痛心的杨坚的情绪。
  独孤趁势请杨坚让杨广继续任扬州总管一职,统筹江南一带的民生民计,以为君分忧。
  这种结果已在杨坚预料之中,但杨广的所作所为确实证明了他有这个能力,当真要杨坚另觅人选,未必能做出杨广的成绩。权衡利弊之下,杨坚同意让杨广继续担任扬州总管,这便真正开启了杨广与江南之间往后多年的缘分。
  杨坚很看重江南的发展,因此在杨广回来之后,他一连数日召见杨广,要杨广具体地向他奏报江南各地的情况,事务具体,但凡他有疑问的地方,杨广都必须详细作答,君臣二人有时一谈便是一整日。
  独孤对这样的现象深感安慰,哪怕她有时想起杨坚身边还有一个宁远,她也只是忍耐过去,毕竟宁远对她恭敬至极,恪守着身份尊卑,再加上她自身年岁渐高,身体不济,有个人能在杨坚身边照顾,也未尝不是好事。
  独孤知道宁远每日都来向自己请安,但因她并不想见宁远,所以宁远只得按时在殿外行礼,风雨无阻。
  这一日,本该又到宁远来向独孤请安的时辰,可有一道身影哭喊着冲了进来,宫中的侍者无人敢拦阻。
  独孤乍见兰陵完全不顾仪态地出现在自己视线中,一时惊讶万分,而萧夜心随后跟来,显然是她没能阻止兰陵这失礼的行为。
  “母后,你要为我做主。”兰陵扑倒在独孤脚下。
  “还不快将公主扶起来!”独孤斥责婢女道。
  萧夜心和侍女一起将兰陵扶起,拉去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独孤落座之后,见兰陵哭得不似方才厉害,又不想让其他人再多看兰陵失态的模样,便禀退了诸侍女,却不料兰陵直接扑到了她怀里,哭喊着要她为自己主持公道。
  兰陵本就是独孤最疼爱的女儿,如今年轻丧夫更招人心疼,独孤便将她抱在怀里,问道:“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又哭又闹的,没了体统,你好好跟母后说,若真欠你什么公道,母后一定还你。”
  兰陵又哭了一阵,道:“太子杀我驸马,母后一定要为我做主。”
  独孤惊道:“这话可不能胡说!”
  “事关驸马死因,我怎会胡说!太子来我公主府没几日,驸马就突然走了,在此之前他的病情已有好转。不是太子害的,又会是谁!”兰陵抓着孤独哭道,“我不知太子与驸马单独说了什么,总之太子来过之后,驸马就没了,难道不应该查一查么?”
  “既是如此,你为何不早说?”
  “驸马死得突然,我一时没了主意,后来才想起这件事。”兰陵再一次扑在独孤怀里道,“请母后一定为我做主。”
  兰陵的一味哭闹让独孤有些头疼,她深知无法从兰陵口中问出缘由,便由她在自己怀里哭,转而问萧夜心道:“究竟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驸马过身之前,太子曾经去过公主府,还送了些东西,又好像跟驸马说过什么。后来驸马过世,太子也曾派人慰问。今日又有太子府的人来看望公主,结果公主将人打了出去,又即刻进宫来了,之后便是皇后看见的样子了。”萧夜心听着兰陵的哭声,歉疚地转过了视线。
  独孤以为这件事不宜声张,在杨坚知道前,她要先向杨勇了解情况,便道:“速去将太子召来,就说我有要事要问他,让他无论如何立刻来见。”
  “母后要替太子隐瞒这件事?”兰陵质疑道。
  “兹事体大,不可轻易外泄,再说这只是你的猜测……”
  兰陵突然从独孤身边退开,道:“是不是因为他是太子,所以即便他杀了人,你也要为他遮掩?”
  独孤为兰陵的不知礼数而动了怒,道:“阿五,你在胡说什么!”
  “你就是想为太子遮掩,就像上一次他要杀晋王哥哥,最后你也没有追究一样!”兰陵嚷道,“我们都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你要厚此薄彼?他要杀晋王哥哥,你不管。如今他已经杀了驸马,你也不管。难道就因为他是太子,就可以无视他做过的所有不义之事么?”
  清脆的掌掴声让兰陵的责问戛然而止,萧夜心看着怒气冲冲的独孤和一脸错愕的兰陵,看着独孤那只还在轻颤的手,莫名地紧张起来。
  兰陵捂住被独孤打了的那半张脸,气急败坏道:“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我去告诉父皇,让他为我做主。如果他也要包庇太子,我就让天下人为我做主!”
  独孤失神间,兰陵已经转身跑了出去。
  萧夜心并未立即去追,而是在观察到独孤回神之后才沿着兰陵离去的方向跑开,最后她听见独孤充满怒意的命令:“拦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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