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现在告诉他,夷辛就是狗皇帝,也不会让他更难受,更痛苦了!
    明明这个人,在马车上时仍是深情款款的模样,还曾经握着他的手,对他说,“你伤害自己,就是往我心口捅刀子,你舍得看我难过吗?”,可这个人转身离开时,却比他说出这番情话时更加毫不犹豫。
    夷辛啊夷辛,你固然是爱我的,却又能在爱我的同时,毫不犹豫地伤我,你的爱,太疼痛了。
    陈奉打着哆嗦,忽然哇地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顾励晚饭也没吃,躺在床上便起不来了,贞儿只能一个人睡在小床上。
    李棠忧心忡忡地在一边伺候着,甚至还叫了太医来。太医看过,瞧不出病症,可顾励第二天仍是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虚弱得厉害。
    李棠急坏了,找到谢莲,问他昨日陛下究竟去了何处,接触了什么人,怎地回宫就变成这样了。
    谢莲也满腹忧虑,又不能跟李棠多说,进宫来看过顾励,悄悄问他:“陛下,要不要卑职去把人追回来?他们应该没有走远。”
    顾励摇摇头,挥挥手,让谢莲下去。若谢莲当真把陈奉绑回来,陈奉会恨他一辈子的。
    他也知道自己这状态不行,有心想振作起来,却少了几分心力。下午穆丞相和一班朝臣们进宫来看他,穆丞相乃是八卦达人,已听说昨天陛下出了宫,还在宫门口与人依依惜别之事,他原是有心想劝顾励两句,可见到顾励这般病弱的模样,一时间责备的话也说不出了。
    朝臣们有想要劝谏的,有想要问清楚的,看见顾励这模样,都不好多说什么。杨尚书又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穆丞相他们离开是,杨尚书偷偷留在最后,问李棠:“我送给陛下的《养气良方》,陛下是不是没有照着练习?这怎么行?陛下近来忙着宝钞司的案子,更要早睡早起,勤加锻炼才是!”
    李棠原本想说,陛下本来好好的,都是出了一趟宫,回来便这样了。可谢莲对此事讳莫如深,他便也不好多说,只能连连叹气。
    杨尚书又要去买猪腰子,被李棠阻止,劝道:“陛下得的怕是心病,吃猪腰子不管用。”
    杨尚书只得罢了,愁眉不展地出了宫去。
    顾励原以为自己只是伤了神,过不多久便能好了,哪知道这一场病竟拖了大半个月,闹得凶险时,他陷入昏迷人事不知,连贞儿哭喊都听不见,朝臣们在殿内伏地痛哭,都当他是要不久于人世了。
    还好顾励先头已经解决了太后,否则他人事不省,贞儿年幼,太后若是联络藩王闹起宫变来,这大楚怕是就此无力回天了。
    他醒过来这天,入眼就看见李棠在跟前伺候着,贞儿趴在床上,抱着他的手正睡着,脸蛋上还挂着泪痕。
    顾励咳嗽一声,李棠见他醒了,连忙要叫太医来看。顾励摇头,让他送些汤水,喝了水,感觉精神好一些。
    顾励问李棠,今天是什么日子,李棠说了。
    顾励算一算,离他送别陈奉,正好二十天,若是天气好,奉奉今天就该出海了吧。
    他小心起了床,把贞儿裹进被子里放好。李棠连忙替他披了衣裳,扶着他,轻声道:“陛下,您身体还没大好呢,要做什么,臣替您去做。”
    顾励摇摇头:“这事只有我能做得。”
    李棠只得扶了他,主仆两人出了宫殿,小谭守在宫门口,见状连忙跟上来,满脸喜色,问道:“陛下身子好了?”
    顾励道:“好些了,你去看着贞儿,朕不用人跟。”
    他话虽如此,小谭也不敢放着他和李棠两人出宫,给兄弟使了个眼色,一侍卫走上前来,默默跟着顾励,小谭回宫里看着贞儿去了。
    顾励由李棠扶着,慢慢走到万岁山上去,温风如织,夏天的云如闲逸的野鹤,懒洋洋地缱绻在顾励去不了的天那边。
    清风吹拂着草木,顾励看着远方,然而无论怎么极目远眺,都看不到想要看到的人啊。
    对着湛蓝的夏日天空,现在能说的,大概也只有一句:一路顺风吧。
    “陛下……您怎么哭了……”
    过了这个撕心裂肺的下午,顾励的身体终于开始好转。他昏迷的这段时日,朝堂上有穆丞相撑着,一切都好。经过宝钞司案,无论是哪个心怀鬼胎的,再想伸手也得掂量掂量,是以从朝中到地方,各处都老老实实,有条不紊地运转。顾励昏迷的这段时日,耿崇明已从山西回来,山西这地方从总督巡抚,到七品县令,他都把各人的功过登记在册,交给穆丞相后,又马不停蹄地往南方去了。
    穆丞相给顾励看了耿崇明的册子,顾励心中已有了数,问穆丞相:“耿崇明天南海北的跑,身边还带着妻女,花费颇大。”
    他话还未说完,穆丞相便笑道:“陛下放心吧,他离京时老臣已给了五千钞。”
    顾励这才放心。
    他昏迷的这段时间,《神雕侠侣》已连载完了。俞广乐收了左世爵一部话本子,眼下正在《大楚晨报》上刊登。
    顾励对左世爵心情复杂,换句话说,就算左世爵做了丞相,他也无法全心全意地信赖这个人了。
    不过比起这些,更叫顾励吃惊的,是居然有人打着金庸大侠的名号在京城里招摇撞骗!
    顾励听俞广乐说起这事的时候,简直惊呆了。确切来说,还称不上招摇撞骗,因为这位冒名金庸之人并未现身,而是顶着金庸的名字隔空与了趣对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