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励换算一下,一万两白银,在现代可折合五十万人民币左右。衙门的吏胥的俸禄不归朝廷发放俸禄,全靠勒索百姓们过日子。杨庭芳芳动了他们的利益,这些吏胥焉能罢休。当地衙门的吏胥们便联合起来,谋害了杨庭芳芳,并推出一名替罪羊。若不是穆华龄执意要查,这帮人定然能逍遥法外。
    顾励不由得唏嘘。杨庭芳芳出身寒门,定然吃过不少底层小吏的亏,好不容易走上仕途,他完全可以和这帮吏胥们一起同流合污,若是良心上过不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可自我安慰。可这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该说他傻呢,还是说他勇气可嘉?
    穆丞相痛失挚友,这打击对他想必很大,但是想想穆丞相这么多年在朝堂上与阉党周旋,保住了不少类似崔释的人,或许是杨庭芳芳的死让他深受刺激,决定继承挚友的遗志继续向前走吧。
    而且这杨庭芳芳,与他现在的困境又何其相似。如果他当真被吓退,就此一蹶不振,他对得起曾经为大楚捐躯的周闻深吗?对的起杨庭芳芳这种正直的官员吗?
    顾励叹了口气。
    这时贞儿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手里捻着一朵花,嚷道:“父皇!贞儿今天摘了一朵花,要送给父皇!”
    顾励接过他手上的小花,笑道:“谢谢贞儿。”
    贞儿眨巴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顾励,笑道:“父皇,您知道这朵花有什么特别的吗?”
    顾励看着手中的小花,御花园开了不少琪花瑶草,这朵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闻一闻味道,他觉得还不如奉奉那个院子里的槐花香呢。
    顾励问道:“这花有什么特别吗?”
    贞儿认真地接过这朵花,举到眼前,盯着花瓣说:“这是贞儿的春天!是贞儿最喜欢的春天!”
    顾励笑着,把贞儿抱起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问道:“贞儿,父皇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贞儿嗯了一声,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顾励。
    “如果……父皇要做一件事,但是有人不想让我这么做,如果我做了,他们就会伤害到这朵花,贞儿觉得父皇应该做吗?”
    顾由贞想了想,问道:“这件事情,父皇不做,会有什么坏处吗?”
    顾励说:“这件事情,是父皇与别人一起做的,若是父皇不再坚持下去,留同伴们孤军奋战,同伴们可能会遇到危险。”
    贞儿立刻说:“就像贞儿与小猫一样吗?那父皇应该做的,小猫从来没有抛下贞儿,父皇也不应该抛下自己的同伴啊!”
    顾励问道:“可是……如果父皇坚持去做,会让这朵花遇到危险呢?”
    贞儿举起花看了看,说:“父皇可以好好保护它呀。”
    “如果……父皇好好保护它,可还是不小心让它受伤了呢?”
    “那它也不会怪父皇的。”贞儿握着顾励的手,掰开它的手掌,把花朵放在顾励的手心:“明年还会有花儿的,到时候贞儿可以送别的花儿给父皇。春天总是会来的呀!”
    顾励握住贞儿送的花,轻轻地笑了。
    顾励当天下午把都察院左都御史江延书叫进宫里来,把宝钞司的案件交给他来办理。顾励知道,江延书也是穆丞相举荐,把这事交给江左都御史来办,是他给的一个机会。
    但愿江延书能让他看到事情的真相。
    江延书刚离开,方从鉴便来向他辞行,他在宫里住了几天,乃是为了躲避成宽伯,可时间久了他也明白,一味躲避没有任何用,他迟早是要面对的。
    方从鉴把小猫留在宫里,一个人回去傅家。
    方从鉴来到傅宅门口,犹豫片刻,那门从里面打开了,家仆站在门口,笑道:“方郎君,你回来了?”
    一切都很自然,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方从鉴却迟疑了。
    这道不祥的门,他忽然失去了跨过去的勇气。他有预感,一旦进去,就会发生他害怕的事。
    方从鉴双腿发软,心跳加速,想转身离开,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他逼着自己往前走。
    方从鉴捏紧了拳头,警告自己:“方从鉴!你不可以再逃避了!”
    已经逃避过一次,他犯下了永远无法被原谅的过错,这道门里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要进去!
    方从鉴跨过了门槛。
    傅少阁就坐在屋子里,很显然是在等他。
    成宽站在门口,抱着剑,仍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方从鉴与他对峙,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
    傅少阁在屋内说:“成宽伯,你先出去吧。”
    成宽离开,身影消失在院墙外。
    傅少阁看着方从鉴,还是那般正直而英俊的模样,眼神专注而温和,注视着方从鉴。
    “为什么不进来?”他问。
    方从鉴走了进去。
    傅少阁仍旧盯着他:“这些日子你都住在宫里?小殿下还好么?小猫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的模样,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倒让方从鉴无法忍受了。
    他看着傅少阁,说:“那天在合味楼,我本来在寻找小猫,不小心听见你和人谈话,成宽于是追杀了我很久,这件事你知道吗?”
    傅少阁顿了片刻,说:“后来成宽伯才跟我说那是你。”
    方从鉴问他:“如果你早知道是我,会阻止成宽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