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流年?”我哽咽着还是冲到了白流年的身旁,看到他浑身被染红,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捂着嘴颤抖的蹲在了他的身侧,也不敢去碰他。
    白流年望着我,眼眶里已经混入了鲜血,似乎有些看不清我,于是他眯起了眼眸。
    “小犀,别哭,好好活下去,这对于我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因为,就算我还能靠这皮囊活着,我也没有办法再去爱你了。”他那眼中沁出的血从眼角滚落下来。
    刚刚那一大团黑气是钻入了他的胸膛里,他没有心,他的心早就在当年被剜去了,那是他的死穴,我呜咽浑身抽搐。
    他却长吸了一口气道:“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你,不是在青门,是在幽冥路口,你举着灯立在那幽蓝色的火焰中。”
    他说着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身体抽搐的厉害。
    “别说,你别说了。”我紧紧的握着他的手。
    他的嘴角却扬起一抹笑容:“不说就没有机会了,那年,我没有了母亲,我的父亲是万师一族的族长,我一出生就注定要继任大法师,所以,一直由师父带大,他们虽敬我,畏我,却从没有真正的爱过我,母亲甚至没有抱过我,与族人一样尊称我为小法师,就连临死前,她喊的都是阿圊的名字。”
    白流年凝眉,剧烈的喘了一口气。
    在万师谷,长子就是万师一族将来的大法师,未来的守护者,他们是特别的存在,从出生起,好似被看重,被供养,实际上,他们是被舍弃的,只为了守护的责任而活。
    族中所有人,见到他都要俯身行礼,包括他的父母。
    “在见到你之前,我从未笑过。”他说着,好似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嘴唇:“犹记那夜,你提灯默立在幽冥古树之下,一袭碧衣,迎风飘荡,见我上前便笑问:“先生可是万师流年?你叫了我的名字,从那之后,我便再也不是我。”
    他说完颤抖的想要抬起手,但是实在太无力了,我连忙凑了上去,他将那满是血浆的手抚在我的脸颊上。
    望着我,大声的说道:“当年的债有我来还,所有的戾气用我的魂魄去消,若还是不够,若有来生,就让我受尽苦楚和折磨,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他说完我们脚下的红色屏障好似微微动了一下,热浪朝着我涌来。
    白流年眼角流下一滴血泪道:“若是有来世,定不相见,即便相见,也不相恋,你们让她走吧!”
    说完他闭上了眸子,我的脚下顿时失去了重心,身体和白流年猛的朝下落去,一同落入了那翻腾的海水之中。
    我看着他迅速的下沉,他的周身被一股怨戾之气紧紧包围,伸手想要去抓他,可是,他却挣脱了我的手,并且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将我用力的向上一推,晃眼之间,他就已经与我拉开了很长的距离。
    “白?”我张开嘴,无数的气泡从我的嘴里涌了出来,整个人有种大脑缺氧的感觉,双腿蹬了几下,身体有向上飘的趋势,我立即停止了动弹,如果这样就能了结,就让我和白流年一起沉在这海底之下,为我当初所做的一切去赎罪。
    我痛苦的闭上了眸子,身体缓缓的往下沉去,最后,吸入了大量的海水之后,眼前的一切,就都模糊了。
    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我提着灯站在黑夜之中,远处走来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他一脸落寞,阴郁的眼神之中带着孤单。
    我走上前,冲他欢心一笑道:“你可是万师流年?”
    他怔怔的望着我,嘴角也微微向上扬起,回答道:“正是。”
    那眼神既不像是初次相遇,好似已经是相识多年的旧友。
    白流年,若还有来世,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和你相遇!
    想到这,我的嘴角幸福的向上扬起,紧紧的闭上了眼眸。
    黑暗,无尽的黑暗,我想自己应该是到了地狱里了吧?
    “白流年?白流年?”我大声的叫着,朝着四周不断的看着,可却什么也看不见,黑暗中没有人回答我。
    “裳裳,裳裳?”
    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不断的传来,我很想睁开眼,但是完全没有力气,只是觉得嘴里被灌入了一大口温热的茶水,身上也渐渐的暖和了起来。
    是白流年么?我在心中默默的想着,他来找我了?
    “裳裳,是我有眼无珠,裳裳,你快醒一醒!”
    男人叫喊的声音渐渐的好似飘的很远,很远,我的脑子里又变得一片混沌,再一次失去意识。
    “滴答,滴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滴滴答答的水声,让我终于恢复了意识,努力的试了好几次,终于是睁开了眼眸,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挂着碧色幔帐的床上,屋里有梳妆台,古筝木椅,白瓷茶盘,一切都看的很是眼熟。
    这是在做梦么?我的胸口好似压了一大块的石头,剧烈的咳嗽了一声,立即就侧过身去,吐了一大口的酸水出来。
    紧接着,门外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那“嗒嗒嗒”的脚步声,几乎是飞奔着朝着这屋子过来了。
    白流年?一定是白流年,我激动的挣扎着要坐起来,一定是我们大难不死,都活下来了。
    “吱嘎”一声长长的响声响起,我抬起眸子朝着门的方向看去,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因为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白流年,而是虚于!
    他虽然换了一副皮囊,但是,那眼神就是他,他的身上依旧披着黑色的袍子,冲进屋里见我醒了之后,脸上就立即绽放出了喜悦的笑容。
    大踏步的到了我的床前,俯下身来,凝望着我。
    那眼里,满是兴奋和喜悦。
    “白流年呢?”我不想看到他的这张脸,闭了闭眼眸,问道。
    “裳裳,那个人已经永远消失了,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照顾你,再也不跟你分开。”虚于看着我,笑的很是开心。
    我立即凝眉:“你把白流年怎么样了?”
    “他堕入那万峡深谷里了,落入那里的人绝无生还的机会,索性我一直候着,才能及时出手救你。”
    他说完,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怎么你的手这样凉,来人啊,快去准备一些暖壶过来。”虚于侧过脸对着门外的人命令道。
    而我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没有半点的力气,并且,这一用力,就觉得浑身酸痛无比,整个人轻飘飘的,好似随时都要晕倒。
    “裳裳,你千万别动,虽然你落水之后,我立即跳入水中去寻你,但还是花费了太长的时间,你被淹坏了。”
    我望着虚于,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我只能看到他的嘴在不断的张合着,却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眼皮子也越来越沉,渐渐的就闭上了眸子,再一次沉沉睡去。
    四周一片蔚蓝色的海,我跳入海中,不断的在寻找,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我找不到,我真的找不到他。
    “白?”我的眼睛酸痛无比,这是我第二次醒过来,脸颊上已经全都是泪了。
    虚于就趴在一旁的木桌上,睡着觉。
    我看着他,挣扎着坐起身来,这一次比之前好了许多,不再头晕眼花,我艰难的下了地,起身时身体摇摆了几下,才勉强的站了起来,没有力气俯下身去穿鞋,索性也就不穿了。
    光着脚扶着床,以自己现在最快的速度朝着门的方向急速走了过去,虽然身体打着飘,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找白流年。
    打开木门,那“吱嘎”的响声,将虚于给吵醒了。
    “裳裳,你要去哪儿?”他开口问道。
    我立即抬脚,就跌跌撞撞的朝着外头跑去,外头有好几个穿着黑袍的邪师,不过看到我都是俯身好似是向我行礼。
    虚于追了出来,一把扶住了我。
    “裳裳,你的身体虚,不能下地走的。”他紧张的说道。
    “放开!”我冲他吼了一声。
    虚于一怔,立即松开了自己的手,那眸子却直勾勾的凝视着我。
    我转身就跌跌撞撞的朝着门外走去,脑子里认定,前面就是那片海,可结果,当我推开门之后,前面却是一个种满了花草的庭院。
    外头的阳光很是刺眼,那些蝴蝶在娇艳的花卉上,不停的翻飞着。
    “这是哪儿?”我意识到了这里的不对劲儿。
    “这是我为你打造的世界,这是你的幽冥,你喜欢么?”他走到我的身后,想要轻轻的从身后拥住我,我立即躲开。
    “滚开!”我朝着他吼了一声,抬脚继续朝那院子外头走去,穿过这些花海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前方居然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而四周群山环绕。
    “你已经昏睡了一个月。”虚于在我的身后说道。
    我一听立即瞪大了眸子,两行泪水刷的一下,夺眶而出。
    一个月了?居然已经过了一个月了?我噗咚一声跪在了山崖边上,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去那万峡深谷找白流年。
    “裳裳,你别难过,你还有我。”虚于蹲下身,望着我。
    “我要回去。”我空洞的看着前方,喃喃自语的说道。
    “什么?”虚于盯着我。
    “我要回去。”我自语道。
    “好,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你找到通往幽冥的路。”虚于立刻答应。
    “我要回万峡深谷。”我一字一顿的说着。
    他听了之后,嘴角剧烈的抽搐了一下,沉默了良久,最终默默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