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就这么算了吧。”
    说完,放下手,径直离去了。
    朱雅闻回头看去,仍旧有些没有闹明白,旁边的下属欲言又止:“大人……这……”
    “自是真的。”他说:“我幼年随母入宫,太子当时就是这般好看。”
    孔家多姝丽,那在宫里未曾疯去的孔淑仪就有这一双极为明媚的美眸,而这美眸的出处,则是此时正在宫廷当中,掌握权力,这场战役的最后胜者——那位不可说的太后娘娘。
    往事如烟,她背离家族背离一切,仅靠自己,握住了一切。
    下属闻言一怔,后又惊觉:“那就这么……”
    这么放人走了?
    朱雅闻看了他一眼:“你还想怎样?”
    是去拦着太子不让走,还是押着他进宫?是还嫌自己不够讨嫌吗?
    下属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到底还是没那么大的胆子,最后憋出一句:“就是有点可惜了……”
    多么好的机会啊。
    朱雅闻摇头失笑——这些人,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蠢得极有特色。
    他再没心思跟他们应付,连看都没看下面的人一眼,跟下属打了个招呼,把先前冒犯太子的人都抓了起来,发表一番我很痛心我很自责的话,全部都压进牢狱里面,一个以上犯上就能拿下他们的性命。
    这般蝼蚁一般的存在,却一点自知自明都没有,还奢望着大人物不会与他们一般计较。
    孔家人,就没个心胸开阔的,只是旁人很少看出来罢了。
    走出客栈的时候,外面吹来一阵暖风,沁人心扉,他却说:“这风吹得可真冷啊——”这次太子去京城,就会带走多少性命,又有多少像这小衙役一般愚蠢又不自知的人拿脑袋去衡量天子的肚量?
    总之,也跟他这个小县令没有关系。
    ——
    热气球早被精明强干的士兵收拾妥贴了,他们寻了一片空地,烧好煤。
    穆元咏跟孔稷坐在一旁等着热气球升起,他们打算在正午时分,飞入宫廷,那玉白台阶上的乾清门前。
    在满朝文武的面前,好好的亮一回相——也许会被当作大象一般引人围观。
    但是中二病上脑的穆元咏却觉得这才是他这个格外与众不同的太子应该有的待遇,如果可以,他甚至还想要礼炮齐鸣,机枪扫射,来为他庆贺。
    被孔稷一爪子给按熄了。
    虽然穆元咏大部分时候英明神武,看似正常,但还是时不时的会出人意料,做出犯二的举措,引人侧目。
    三个热气球前头开路,接着就是穆元咏一行乘坐着最大的热气球升起,测量风向的师傅拽着绳索,准备在关键的时候放下热气球下面的坠物,来控制速度与方向——这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穆元咏两耳不闻,只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虽然这东西发明出来,真正训练出来的专业人没有多少,还是去人海里捞出来一些其他经验的人。
    他这一来带了许多好手,分了几批,随热气球的是一批,再有陆地先行的人马,提前设好哨点,保证他们一路畅行。
    这些他也只是看了一下书面的报告,具体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他只需要给个大方向,告诉他要的是什么就可以了。
    经过他的折磨摧残,穆元咏手下的那套班子终于堪堪练就出来了。
    可以一用。
    孔稷把望远镜递到他的手上,穆元咏看了一眼,没有接,这一路上的风景他是真的看够了,也就是第一次的新奇,第二次他再也不会坐了,那风能吹死人。
    他头戴着的还是边关特产的貂皮毡帽,就这还感觉脑袋突突的。
    孔稷早就笑了他不知道多少次,穆元咏完全是抱着最后要出一口气的心态,坚持到了现在。
    他想要的不是热气球,而是真的能翱翔天空的铁皮怪兽,至少坐里面,要比坐这上头舒服许多。
    他把被风吹歪的帽子正了正,他们是冬天刚过就起了程,一路飞了小半个月,其中停歇整顿不计,脸上已经从满脸兴奋逐步冷漠,最后带着些许嫌弃。
    谁脑子坑了会坐这玩意儿,还不如坐马车,虽然颠了些,好歹踩着实处。
    虽然内心早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但是穆元咏是一句不好的话都不会说的,他径直想着自己等会儿落地要说哪些话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孔稷说他不说话就够与众不同了。
    这人说话不好听。
    他决定无视。
    他身边带着文书,几个人趴在热气球上,拿着粉笔写稿子,这上头,毛笔用不了,墨水四溅,只能对着石板凑合。
    就是那石板太沉,热气球上带不了多少,所以文书写得字跟蚊蝇似的,穆元咏看了半天,极为费劲,终于放弃:“你给我念出来!”
    那文书文采不错,穆元咏后面的一些文字上的事情都交给了他,但是这一次他却不是很满意,只因为太书面,太文绉绉了,他写给别人看不计较,但是要他当众人念出来,就有点别扭。
    “这不是我的语气。”他说,“简单一点,不要那么浮夸,我只想随便说点话。”
    孔稷笑到不行,整个热跟帕金森似的,抖啊抖,指着小石板,抖成了兰花指:“你,你干脆就自行发挥算了。”
    穆元咏颇没有信心。
    “他们不会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