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好几日没有正正经经的坐下来说几句话了。
    难得明日没有什么事,穆元咏洗漱过后,没有更衣,反倒穿戴整齐,撇去一干侍候的太监宫女,扬声道:“孔稷!”
    孔家子……不,应该叫做孔稷此时听到声音,从外头进来。
    此时的他自然不用做什么伺候的活儿,但两人从小过在一起,便也没宿在外头,就搁穆元咏一旁的外间宿着,听声音还以为有什么事,掀开帘子,小步迈进来,就见穆元咏好生生的坐在八仙桌旁望着他。
    他左右四顾,房里已经没了其他人。
    心里大致就有了谱。
    他缓步走了过来,此时也不拘着这个礼制,顺手就坐到了穆元咏身旁。
    “你当知晓我要说什么。”穆元咏缓缓道。
    孔稷见桌上的茶壶还是热的,就给他看了一杯茶。
    “这要我从何说起。”他把被子递到穆元咏的手上:“我只愿你别觉得我疯言疯语就好。”
    “再疯言疯语……”穆元咏嗤笑一声:“就我自身,难道我还有资格说你吗?”
    孔稷一窒,方才想起这人是重生了的。
    他忽然没忍住笑了起来。
    “我到底在纠结个什么劲儿……”
    大概人越是在乎,就越是迟疑不定,左右徘徊,瞻前顾后。
    穆元咏轻轻哼了一声。
    孔稷感叹过后,就用着不疾不徐的话缓缓道来:“那会儿我刚入宫,下大雪,我跟一群跟我差不离的孩子被一个老汉递到了桂公公的手中……”
    其实在他遇到系统没多久,就撞上了疯疯癫癫的十三皇子。
    彼时,他们还幼小,一个刚重生愤愤不平,一个被系统砸得惶惶而不知终日。
    混不知,这恰恰是命运的馈赠。
    说到一半,穆元咏神情不对:“等等……那个天阉……”
    孔稷:“……”
    穆元咏想要安慰又不知从何说去,只能挤出一句:“其实……你当时应该跟我说的,我帮你……”
    后头的话语自己歇了下去。
    先不说那会儿还是孔家子的孔稷对他信任度多少,单单那时候的他要知道自己一直当做最忠实的仆人竟然一直对自己藏着事儿,还没有跟孔稷朝日相对磨合感情的他,难保不会恼羞成怒做出一些难以理解的事来。
    倒不比现在。
    他已经做好的充足的心理准备。
    他想要知道这些,只是因为他想要更全面的了解这个人。
    不是为了其他的什么。
    他已无所求。
    只愿平自己心中的那一丝丝微弱的期盼。
    不止想知道的更多,还想更加深入的接触他的内心。
    他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呢?
    一个不讲究的皇子?
    地位尊贵的主人?
    还是一个看起来嚣张却只是伪装自己懦弱无能的……可怜人?
    他对自己有抱有什么样的情感?
    喜欢?
    厌憎?
    还是只是当做一个不得不陪伴奉承的过路人。
    虽然心里隐隐有答案,但临到此时,却总是患得患失。
    这大概就是人类的劣根性了吧。
    无谓的索求,无止的欲/望,
    作者有话要说:  孔稷:人艰不拆
    ——
    PS:换名字了,好不习惯,手指下意识的打成了孔家子。
    第65章 暗流涌动(19)
    当真正开诚公布的时候, 没有孔稷所想象的那么难。
    穆元咏的反应也很出乎他的意料。
    他静静的听他说完,没有再打断,也没有再发一言。
    桌上盛的茶空了又空。
    最后他就只问了一个问题。
    “是我们错了吗?”
    孔稷抬头看他,见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慢慢的捏成了拳头:“是我们错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自己也不明白。
    对于他来讲, 那些未来的世界像是遥不可及的梦。
    他从未有过奢望的念头。
    但是穆元咏不一样。
    如果孔稷觉得那些只是虚无缥缈的, 永远也无法, 不可能实现的东西。
    穆元咏却是想得更深一点:“为什么他们能够衣食无忧,他们那么多人, 如果不全部去种田,怎么解决粮食的问题?”
    “还有你说他们没有了皇帝, 没有了朝廷, 只有政/府,没有了世袭罔替,是不是意味着这些东西都是不好的, 所以……”
    他一下子又说了好多话。
    孔稷以为他是要问自己, 正想着该如何回答, 却见他眼神虚无, 原来是在自言自语。
    “我要是能学到他们学到的东西就好了。”一声感叹从他的嘴里发出来。
    “什么?”孔稷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他们的孩子怎么读书,怎么从无到有的认识这样的一个复杂又新奇的世界,你想过没有?”穆元咏的眼里好像天上的星辰, 蓦然绽放着光落在孔稷的脸上。
    孔稷:“……”
    他别穆元咏激动的抓住手,又重复了一遍:“你想过没有?”
    这样无厘头的一句问话,可孔稷却突然情不自禁的有了落泪的冲动。
    哪怕是最最开始, 这人突然站在他身前,在他最彷徨且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掰开一颗橘子塞进他的嘴里,笑着问他甜不甜的时候, 都未曾让他如此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