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接过衣服,与春兰展开来看。她和春兰年岁都长,是见过原来太子的,自然也知道太子的祭祀服该长什么模样。隔了多年再次见到,两个大宫女又开始热泪盈眶了。
    “殿下。”
    元霄一听这声就开始头皮发麻。
    他在凉州时,身边多是小厮之类,后多与苏炳容为伴,实在很少接触女人。尤其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就仿佛是受了莫大委屈开始泪光闪闪的女人。
    然而他最怕的这类人——后宫里全是。
    元霄有些头疼:“说话归说话,不要哭。”
    春兰抹了眼泪:“是。”
    温仪没见过曾经的太子,不知道太子的衣服该什么模样,但见宫女反映,心知大差不差,就着人赏了送衣来的宫女太监。随后问道:“怎么样?”
    春兰转而为笑,摸了摸衣服的针脚,说:“是这样不错了。”大红织金的料子,底端绣的云纹,腰带是龙云相嵌,下摆仙鹤引颈长歌。同色外袍,搭浅金纱缎,与绣花相衬。
    她将衣裳抖平,服侍元霄穿上。
    身形转换间,春兰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景帝。
    “真像。”
    她说。
    温仪没见过景帝,闻言只道:“像吗?”
    元霄不管像不像,这种衣服他穿不大习惯,只觉得袖子大,袍子也大。风一吹仿佛还能登仙了似的。只管自己转了个圈,问温仪:“怎么样?”
    他原本就生得好,因未脱少年气,故显秀丽,只是眉宇间的刀锋凌厉之气是如何也掩藏不住,如今着这一身红缎,看在温仪眼中,倒像是荆棘中的玫瑰花。
    “挺好看。”温仪说。他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来,离中午还有一个时辰,估计这宫里的礼仪元霄一时半会儿是学不会的,倒不如挑要紧的先教。
    “春兰。”温仪将景泰宫里四个大宫女叫过来,授意道,“将祭祀流程与殿下说清,繁复的暂且别提,只消告诉他,什么该做即可。”
    大乾的祭祀要三,分别是祭天地人。
    头一天,要登五禄台,由神官念祷辞,皇帝点明香,香通天地。第二日,至帝祖陵庙,但这回的祷辞由皇帝念,念完绕平都慢行一周。第三日便是与民同乐,晚上会有盛大的烟花,载歌载舞,以爆竹声和神灵舞向天地祈福,去厄迎新。
    通常要做些什么的只有皇帝,身为皇子,只需要跟着就行。
    站是站得累了点,温仪瞄了元霄一眼,心中下了定论,但以这位太子的体魄来说,问题应该不大。别说站三日,站十三日估计都绰绰有余。
    “殿下是储君,得站在陛下身后,捧红漆绘金案,上搁五谷杂粮若干,以示天地。”春兰将元霄过会要做的事一一告知于他,“切记不能将东西给洒了。”
    洒是不可能洒的。元霄满不在乎道:“捧多久。”
    春兰:“神官念完祷辞为止。”
    这是个什么概念?
    元霄下意识看温仪。
    温国公好心给他解惑:“也就一两个时辰吧。”就是半天。
    元霄:“……神官话这么多的么。”
    温仪想了想,往年都是这么多的,轩辕玄光也很不乐意,但是他的老祖宗留下这么多话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念那么久嘴很干。
    太子提议:“不如让他今年改改体制。”
    温仪趁机想扶他一把雄心壮志:“那等殿下当了皇上,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但是太子看了他一眼,突然走到外头,仿佛是被这素色河山给吸引了注意力。
    “啊,这鸟真好看。”
    温仪:“……那是麻雀。”
    简简单单竟然也混过了两日,转眼就是二十八。皇家出门前要先去坤定宫,把神官从中迎出来再一同去五禄台。而从景泰宫到坤定宫要穿过大半个皇城。
    温仪催元霄快走:“殿下还记得臣说过什么吗?”
    元霄被他催得心头火起,方才教的一些‘孤啊’之类矜贵自称全数被抛在脑后,他觉得这些实在没必要,孤个头啊孤,他大好年华友人相伴实在没有孤的立场。他按着脾气说知道了。一行人匆匆忙出了门,好巧不巧,还非得撞见元齐盛。
    元齐盛没有把眼前的太子和之前唐突的‘小姐’联系起来。他只知道醉酒误事,不知道怎么地就摸到了六弟宫里,摸谁不好,六弟偏偏是最小气的一个。这不从之前就和他冷面到现在,晨起还和父皇告了一状。
    元帝一道令下去,元齐盛就在宗祠反省了半天,差点就错过了出发的时间。
    赶路急就算了还要撞上别人。真倒霉。
    “这又是哪个王八羔子。”元齐盛扶紧差点翻倒的坐椅,皱着眉头语气不耐。
    温仪心中不大痛快,但是见了大皇子装不认识怕对方难缠,刚要行个礼打发,就被元霄给按住了手。他咯噔一下往边儿一看,元霄用黑湛湛的眼珠子看着他,说:“他骂你?”
    太子一言不和就爱掰椅子腿打狗头的脾气,温仪是领教过的,他当时就想,完了,这皇家的椅子腿还挺结实,打一顿狗头还不一定打得断。当下就想祸水自引:“是……”是骂我。骂他总比骂元霄好吧。
    谁知道元霄眉头一皱,就是要狂风暴雨的前奏。
    “他什么东西也敢骂你。”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