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差爷已经将县太爷发的公文传下来了。”赵强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就是关于两个月之后,征徭役的事情。”
    轰的一下,下面的声音又开始乱糟糟了。
    “我的天老爷啊,每年交那么多银子和粮食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抓人啊。”一群年纪大的妇人,甚至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永宁村这边已经好几年没有征过徭役了,所以对于当年被抓去的人死了一大半的事情很多年轻人都没那么大的感触。
    可是对于年纪大的人,征徭役那事儿简直就是要灭门一样让人惊恐。
    “行了,别哭了。”赵强再次怒吼一声,才让下面的人稍微安静了下来。烦躁的揉了一把脑袋,自己的底气都不是太足。“差爷们说了,一家缴纳二两银子的税钱,再出一个男丁。家里没有男丁的,缴纳十两银子。只有一个男丁的,缴纳五两银子人还是要去,但是到时候会安排相对轻松的活。”
    “……”赵强的吼声,让祠堂前面彻底的静了下来。不是平静,是死静。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赵强,耳边还回想着赵强之前说过的话。
    每家每户最起码缴纳二两银子,男丁是必须出的。没男丁的拿钱买这个空额,是要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家里没有男丁的人家有几乎能拿得出来十两银子?
    还有那最后一条,家里哪怕只有一个独苗的也必须要去。虽说交钱能弄一个相对轻松的活,可谁敢保证徭役里能有什么轻松的活?
    数年前永宁村的男人们服徭役的地点是某段堤坝,本来只是加固一下河堤的事情,但因为前任贪污河堤不牢一场大雨就直接死伤过半。
    后来朝廷虽说也严查了那些贪官,可他们枉死的男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那些官老爷嘴里说的轻松,鬼知道会出什么要人命的意外啊。这真的是要让他们死光啊,这真的是一点活路都不给留啊。
    “呜呜呜……”也不知道从谁开始的,下面的人哭成了一片。站在冯奶奶身边的冯苟,脸色也难看的厉害。
    感觉到他奶奶一把抓住他的手,也没向平日里人前那般直接甩开。在听见奶奶那低声的哽咽哭泣声,眼睛都变得赤红了。
    之前他们打听到的消息,是县太爷想要捞一笔钱。所以说的严格,但最后还是可以用钱赎人的。可是这才几天的时间,这正式的公文发布下来怎么就变了样。
    钱要,人也要。
    那该死的狗官,怎么敢贪那么多,他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可惜任由冯苟心里怎么叫骂,也不可能改变上面已经发下来的公文。就算他现在叫骂的再怎么厉害,等时间到了上面的人还是会按时过来收钱抓人。
    想跑?往哪里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连个路引都没有能往哪里跑?进山吗?大青山那可是吃人的山,没看村里那些有本事的猎物在搭伙的情况之下也不过才敢进去两三天,他带着年老的奶奶进山,是想直接葬身大虫嘴里吗?
    冯苟气,气的浑身颤抖。可是这一刻却茫然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算平日里被人喊着大哥,这时候也一点没有了大哥的气派。
    祠堂前面哭声一片,石菖蒲也紧紧抓着白苏的手,因为恐惧身体都跟着微微颤抖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白苏,看着白苏那在黄昏的日光映照下俊美的脸庞。
    心里慢慢的平静下来,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他们家里两个人,到时候他去服徭役就行。白大哥是绝对不能去那种地方的,那种地方也不配让白大哥踏足。
    白苏没有察觉到石菖蒲的坚定,快速在脑海中翻找各朝各代关于服徭役的记载。自然也有强制抓人的,在很多人手并不怎么重要的时候也是可以用银子赎身的。
    可是像这一次村长说的,既要钱又要人的,他脑子里关于这方面的记载还真没有。最近为了科举的事情,白苏可是看了不少关于律法方面的书籍。
    毕竟秀才考试有一部分的考试内容,就是要考当朝律法的。等到了举人考试的时候,甚至还需要你熟背整部当朝法典。
    白苏的眼睛快速眯了一下,永宁村上面这个县太爷贪官无误,这已经没得洗了。可是对方知不知道,已经有个大山来到了黑水镇。
    不管那座大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县太爷这么光明正大的贪污肯定是能引起那人的注意的。
    当然了,要是那人脑子愚蠢不堪只有风花雪月不顾臣民死活,那就当自己没说吧。
    不过想来那种可能应该不大,毕竟大裕朝已经传到了第四代皇帝手上,去年刚登的基整个王朝上下没有内斗也没有大乱,几个注明的贤臣继续辅佐新皇。
    就连传说中那两个文韬武略的皇子,也一心一意的推崇新皇登基。
    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总体来说上层建筑安稳牢固不存在换新朝或者清君侧的可能性。所以说,哪怕那个新皇不靠谱,他身边也是有不少贤臣能士的。
    这种在那人眼皮子底下找死的事情,想来农户翻身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所以这个所谓的政令,到时候威胁性可能并不如想象中的巨大。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白苏也不会傻的这个时候说出来自己的猜测。光上一个妄议君上的名头,被人举报了自己可能就要完蛋。
    更何况县官不如现管,在那个贪官县太爷没完蛋之前,自己这个小书生也是惹不过人家一个县太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