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小儿子傻子石菖蒲的话。
    石仗义和张惠娘总共生了五个孩子,还都是男孩。石菖蒲虽说是个小哥儿,但也是可以娶妻的,如果家里情况好的好完全可以当男孩子养。
    五个男孩,曾经石仗义和张惠娘走在村里摇杆都是挺直的,谁家不说一声羡慕。
    可随着最小的儿子是个‘傻’的,其他孩子慢慢长大,爹娘也逐渐衰老之后,很多事情并不是羡慕就可以改变的。
    今年二十七的大哥石大田八年之前成亲,娶妻杨春花,随后就生了个儿子大柱。第二年大柱出生那年今年二十五的二哥石二江也娶了老婆,就是李枣子。
    二嫂倒是没有当年就怀上,翻年才开怀,第三年才生了个女儿大丫。今年已经二十岁的三哥石三河十八岁的时候成亲,现在也有两年了。
    三嫂不是不能生,而是家里人‘商量’之后暂时不要孩子。就和二嫂一样,生了女儿之后也先缓缓,暂时不要再要儿子了。
    四个石四海今年十九,还在镇上的私塾读书。已经读了九年,考上了童生就等着考上秀才光耀门楣。石四海也已经开始议亲,说的是镇上老秀才王秀才家的大女儿。
    媒人隐隐露出的意思是如果能成的话,最好在今明两年之内就成亲。毕竟王秀才家的大女儿香莲今年已经十七,算得上大姑娘了。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一件接着一件,在别人看来石家算得上‘大户’,子孙满堂人丁兴旺了。
    可只有石家人自己知道,家里的情况随着人口的增多越发的艰难了。
    在永安村这边,娶一个好人家的女儿起码得二十两银子。这还只是最基本的彩礼,像是什么置办新的家当啊,酒席啊,一大堆事情下来都是钱。老大老二老三一个接一个,一百多两银子就没了。
    四哥每年还要叫束脩,再加上私塾那边的活动和给夫子的礼节什么的,一年也得十两银子打底。
    石家有二十亩良田,在兄弟几个还没长大成人之前这二十亩良田养活五个孩子和一对夫妇并没有什么问题,还能有点结余。
    可每年交完苛捐杂税之后,也就是能吃饱的程度罢了。
    所以等孩子都大了,家里的钱自然也就不够用了。大嫂那边随着柱子长大想多要一间房,可是家里没钱修建只能继续住在他们夫妻俩的房间里。
    二嫂想要个儿子,可是家里情况不允许暂时不能生,她就怕着她以后想生也生不出来。三嫂就更好理解了,她现在连个女儿都没有呢。
    然后还有四哥……秀才家的女儿不可能嫁过来和他挤在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上吧。
    石菖蒲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墙,以前他是和四哥住在一个屋子的。毕竟四哥大部分时间都在私塾那边只是晚上回来睡个觉,可随着四哥开始议亲家里只能将原本的房子隔开。隔壁更大一些的是留给四哥的,可再大也是一个房间隔出来的地方又能有多大呢。
    家里没钱,而石菖蒲又十七了。
    十七岁,可以成亲了。
    而成亲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家里越来越不够用的地方,意味着又是一大笔开支。
    石菖蒲轻叹一口气揉了揉腿,早上家里男人去地里干活他也没闲着。将家里三个大水缸全部挑满水,又砍了一天的柴火。
    打扫了院落,还喂了后院的猪和鸡。等到了中午快吃饭的时候,才拿着一个冷馒头出了家门,家里的女人多活并没有多少。所以下午石菖蒲能让家里女人稍微舒服一点的做法就是不出现在她们跟前。
    夜幕在他沉默的时候慢慢降临,院子里传来石家男人外出归来的声音。一直待在屋里没出来的张惠娘也跟着收罗起来,很快一家人去了正屋吃饭。
    石家的院子还是很大的,前后能有一百米的长度。宽度也在五十米以上,本来建造了一间正屋一间粮仓,左右两边两溜又各建了两间房,五兄弟小时候就挤在两间房里。
    左边最边上还有一件厨房,厨房的外面用树枝树干随意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柴房,堆放着石菖蒲平日里捡回来和劈好的柴火。
    后院还有一些地方,养了一只猪平日里也是石菖蒲负责,还有十只鸡,喂鸡和打扫鸡棚的事情归石菖蒲,但是收蛋的事情都是张惠娘自己来。
    张惠娘倒是有始有终,从小就不怎么喜欢石菖蒲。想想也是,她又不缺儿子,更何况石菖蒲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儿子。
    至于女儿什么的,这年头也没几个人家是真的喜欢女儿的吧。
    石菖蒲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有的没有的事情,家里人在正屋里吃饭用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吧。大柱身为家里的长子嫡孙又是唯一的第三代男丁,还能听见他时不时顶撞他娘的尖叫声。
    大丫倒是和自己差不多,都是家里的透明人。不过大丫起码还有一个记得她的爹,还能吃上一天两顿饭。
    石菖蒲又揉了揉肚子,从角落的地上抱起来一个小罐子。仰着头咕噜咕噜的将小罐子里的清水喝了一大半,肚子总算不那么疼了。
    四哥已经很久没在家里吃饭了,确切的说,是自打和王秀才家议亲开始,就很少在家里住了。不是什么倒插门,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每次回来拉着的脸都在无声的逼迫家里赶紧给他弄好婚房的事情。
    石菖蒲捏着身上的棉袄衣袖,这还是四哥四年前换新之后给自己的衣服。自己会背的那些书,也都是以前四哥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