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节

  他之所以活到现在,就是要为了他的妻子报仇,就是要将贤妃所做的一切揭露。
  如今他心愿达成,他与汪印各取所得,何须道谢?
  他看了汪印一眼,继续道:“至于定国公府,你无须担心。皇上总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疑了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乃勋贵第一,所做的事情,只会对国朝有益,从来不会做损害国朝的事情,在这件事情上,也同样如此。
  因此,皇上不疑国公府,不会,也不能。
  若皇上连定国公府都疑,那么皇上还能信什么人?还能用什么人?还能如何治理国朝?
  他虽然于政事上看得没有他父亲和妻子那么通透,但行事之前也三思过了:
  他会让皇上相信,他会协助汪印夫人做这件事,是在于他自己,是在于他要为妻子报仇。
  至于怎么让皇上相信,迟些汪印自然会知道的,现在就没有必要说了。
  汪印的道谢,在他看来不必,他更在意的是,是别的事情。
  于是,他这样问道:“贤妃入了掖庭局,现在还没有招供,现在就等她背后的淳戎势力暴露了。”
  齐适之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将贤妃及其背后的势力拔除,现在贤妃是暴露了,但是她背后的势力没有暴露,这终究是不美。
  汪印默了默,然后问道:“世子爷,您觉得……贤妃背后的势力是来自淳戎吗?”
  “当然,贤妃是淳戎公主,她的势力自然来自淳戎,不然呢?我相信她暴露了身份,淳戎势力也会按捺不住。”齐适之这样道。
  正是觉得贤妃置于死地才能引出其背后的势力,所以齐适之认为这一击是时候了,才会引着永昭帝前去寿康宫地牢。
  齐适之稍一想,神色便开始凝重起来。
  汪印这样问,明显是另有所指,这是怎么说?
  汪印想了想,还是没有隐瞒,直接道:“本座以为,贤妃已经是弃子了,她背后的势力不一定有动。”
  “弃、弃子?这是怎么说?”齐适之一惊,气息略有些紊乱。
  “世子爷,寿康宫地牢那个局,以贤妃的谨慎是不应该犯的,但是阿宁夜去长春宫,这么明显有异的事情,她还是派人将阿宁掳走了。本座以为,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阻止阿宁为皇上诊治而已。”
  这个行事,可以看出贤妃急了乱了,所以才做了这样的糊涂事。
  什么能让贤妃急了、乱了?宁可冒险将阿宁掳走?
  他反复想起贤妃所做的那些事情,不断记忆与贤妃交手的点滴,便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贤妃和其背后的势力应当是有了矛盾……不,应该说是贤妃背后的势力在渐渐放弃贤妃。
  最初的征兆,就是从他令人在寿康宫放了那截断刃开始。
  这截断刃,是威胁是警醒,就是要为了让贤妃勿动的——想必贤妃及其背后的势力都很清楚,那个时候正是最该动的时候。
  但是贤妃偏偏选择了不动,据宫中的缇骑所报,贤妃小心翼翼,显然是很惊慌害怕。
  贤妃背后的势力在京郊农庄时曾与王白打成平手,可见本事非凡,这样的势力要想抓住在寿康宫放断刃的人,并不是困难的事情。
  问题就在于寿康宫根本没有这样举动,贤妃甚至连局都没有布。
  这个时候,他就在想为什么了,并且猜测这不是贤妃不动,而是贤妃背后的势力不动。
  ——换言之,贤妃是受制于其背后势力的。
  贤妃是淳戎的公主,是淳戎唯一的皇族,如果贤妃背后的势力是来自淳戎,那么这样的势力应该为贤妃所用、听贤妃所指才是,贤妃怎么会受制呢?
  所以他判断贤妃背后的势力并非来自淳戎。
  就算不这样的推测,从另外一方面来说,淳戎如果有这么大的势力,当年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灭国?
  大安朝灭了淳戎,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这个猜想,是他在滕州府说服了曹省之后才有心思想的,还不曾与任何人说过,没想到阿宁却做了那样的布局。
  阿宁……
  汪印淡漠的神色有一丝异样,却瞬间便消失了。
  他虽然没有跟阿宁好好交谈过,但阿宁做了这样的布局,不等贤妃背后的势力暴露出来便已出手,相信阿宁也想到了贤妃已经是个弃子了,所以她不愿意等下去。
  他和阿宁总是能想到一起去的,只除了……
  他暗暗调整气息,强迫自己心神回到当前,将自己的猜测详细说了出来,末了道:“如今贤妃被关了两天,掖庭局却没有任何动静,这已经证明了本座的猜测。”
  汪印说得隐晦了,他对贤妃已成为弃子这个事情,并不是猜测,而是确定了。
  不然,当时在地牢里他也不会拍出那一掌。
  贤妃活不过三天,贤妃背后的势力也一定不动。
  不到一刻钟,汪印便更加确信了这点,因为,宫中的消息送到了万映楼:
  贤妃,暴毙!
  第1172章 贤妃暴毙
  宫中出了事的妃嫔,最后的下场大都脱离不了“暴毙”,这个死因用以遮掩那些不能揭露的皇家隐秘,是最为合适的。
  但是贤妃也是这样的下场,确实让很多人感到意外。
  齐适之对这个结果感到非常的失望,他沉默了良久,才对汪印说道:“贤妃死了,她背后的势力还是没有动,你的猜测对了。”
  他原本以为,贤妃这么重要的人一旦被撼动了,其背后的势力怎么样都会动静。
  毕竟,从贤妃的过往来说,要培养这样的一个势力异常艰难,其背后的势力不会舍得就这样放弃的。
  但是他猜错了……
  “世子爷,贤妃已经暴露了身份,其所能做的事情已经很有限了。其背后的势力可能觉得没她没有用了,又或者,他们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替代贤妃的人。”汪印这样回答,神情没有变化。
  一个人被重用,或者被舍弃,总会有理由的。
  在汪印看来,贤妃隐藏的身份或许就是其最大的依仗,但是现在身份已经暴露了,就已经失去责怪依仗了。
  如果他是她背后的势力,断不会再用这样一个人。
  汪印甚至在想,早在贤妃对敏妃下手、缇事厂明面上注意到贤妃的时候,她背后的势力就已经在舍弃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贤妃能够如愿的事情已经很少了,也能看出其背后的势力隐藏得愈加深。
  想必从那时开始,这个势力就已在逐步扫清在贤妃那里留下的痕迹。
  现在贤妃死了,而掖庭局没有任何动静,这就证明了他所有的猜测。
  尽管贤妃暴毙的时间比他所预料的要提前了一天,但是这个结果仍旧在他的预料当中。
  齐适之却有些难以接受,他失望地说道:“贤妃都已经死了,其背后的势力还是没有动,他们以后会蛰伏得更深,难道我们等待了那么久,最后还不能叫他们拔除吗?”
  他的妻子正是因为贤妃下毒才那么早死去,贤妃只是一颗棋子而已,他要找出的是贤妃背后的势力。
  如今还是无果,那么这些时日和心血……实在太可惜了。
  “世子爷,您放心。我相信这些势力定然会有更大的图谋,贤妃之死虽然不能将他们逼出来,但一定会打乱他们的计划。我相信,他们迟些必定会有所动。”
  他们从贤妃这条线下手,这么久了,都没有办法找到背后的势力,证明这条路行不通。
  里有所不逮,事不如愿,汪印的确承认这一点。
  现在他们没能找出这个势力,证明着这个势力是超出他们所预料的,以他们现在的本事和能力,的确找不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失败了,汪印也很坦然。
  他现在没有办法向齐适之保证什么,但是有些事情,他却觉得是有曙光的。
  世子爷说得没错,要培养贤妃这样一个势力,是很艰难的事情,其背后的势力舍弃贤妃,想来也不得不为之。
  如此,他们就必须要找到贤妃的替代,朝中能够与贤妃相匹配的势力,或者说能起到贤妃这个作用的,能有多少呢?
  他相信,那些人很快就会露出马脚,接下来就要看朝中动静了。
  只是,这些并不是立刻就能出现的,或许还需要漫长的时间,但是本座有足够的耐心来等待。
  至于贤妃……
  其行事所产生的恶和后果,已经不能再放任下去了,阿宁想必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下手除掉贤妃。
  想到这里,汪印便说道:“世子爷,本座先行告退了,去处理贤妃后续。”
  事情至此,阿宁的计划已经结束了,不管皇上有什么样的心思和举动,现在贤妃死了,他得将阿宁接出宫了。
  贤妃暴毙,也在第一时间被送到了紫宸殿。
  “禀皇上,贤妃娘娘突然吐血不止,太医赶到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娘娘去了。是臣办事不力,请皇上恕罪!”魏离弦这样禀道,心中战战兢兢。
  自皇上从掖庭局离开后,对贤妃的严刑审问就没有停过——他们必须尽快撬开贤妃的口。
  魏离弦知道内侍们的审讯手段,既然皇上吩咐严刑拷问,他们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但是,他们肯定也能拿捏好分寸,绝对不会让贤妃这么快死去的。
  所以,贤妃吐血身亡的时候,掖庭局刑房的内侍们都慌了,魏离弦也心惊不已。
  贤妃暴毙,完全在他们的预料之外,这是个意外!
  魏离弦也不知道贤妃暴毙会不会波及自身,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皇上,太医诊断是贤妃身子虚弱,熬不过严刑,所以才身亡。”
  永昭帝没有说话,他感到无比茫然,只觉得魏离弦嘴唇一张一合的,什么也听不清楚。
  死了,贤妃就这么死了?
  永昭帝知道贤妃必死,在离开掖庭局的时候,他暗暗发誓待贤妃将所有的事情吐出来后,定然会让其挫骨扬灰。
  这个世上,没人胆敢如此欺骗朕谋害朕,朕绝对不会容忍!
  但是,当他听到贤妃真的死了之后,心头涌现的,居然不是快感欢喜,而是一种说不出的茫然。
  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悲痛,心好像被狠狠扎了一样。
  她居然就这样死了?陪伴了他几十年的妃子,最得他信任与宠爱的妃子,竟然就这样死掉了?
  她还什么都没有招供,他还不不知道她背后的势力,并且……
  永昭帝脑中出现的,是贤妃在掖庭局遭受刑求时昏迷过去的样子。
  她低着头,身上全是血污,听不到任何声息,但的确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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