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节

  之前那个五年之约,他虽然已经不当一回事了,但是他想要成为仪鸾卫副将军、建功立业的志向却从来没有变过。
  并且,他愿意为这志向竭尽所能。
  立德立功立言这三不朽是每个有志之士的追求,他同样也不例外。
  如果因为主官的忌惮打压而不能有所建树,那么他在军中的前途就会黯淡无光,他也就枉费了这么多年的努力。
  他如何尽志?
  他很早就在考虑这些了,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在巫蛊之事发生之后,他对他这种感觉就更加深刻了。
  皇上倚重仪鸾卫和杨善心,就算是汪印也只能避其锋芒,不能反击回去。
  他乃杨善心的属下,就更加不能有何应对,此事加速了他离开仪鸾卫的决心。
  “那几处暗点,本就是我一手促成的,我对这几个暗点的情况相当熟悉,才会拿了这暗点来行事。”叶向愚说道,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至于西山营,也是我早就选好的了。它在京畿卫管辖内,靠近京兆,有地利之便。”
  天下十六卫,除了仪鸾卫和左翊卫皇上亲军驻扎京兆,就是京畿卫最近京兆了,京畿卫下辖的西山营,自然如此。
  “西山营是什么样的情况,你可曾清楚?”汪印这样问道。
  叶向愚点点头,道:“回督主,我自然知道的,那儿……相当艰难困苦。”
  西山营是专门收容犯过错、又有一定本事的士兵将领,被称为京畿卫的惩罚司。
  这些士兵将领都犯过错,但因他们有本事,将他们关押牢狱的话,又太可惜。
  于是,朝廷物尽其用,特设了西山营,用这些犯过错的士兵来卫戍京郊西山那一带。
  西山那一带不是沼泽便是密林,条件极为艰苦,加上有许多匪盗,朝廷缴而不尽的云屠山贼匪便是出于此地。
  西山营是朝廷以暴制暴的特殊军营,那里的士兵将领死了便是死了,不死立功……也只是赎罪。
  叶向愚乃军中将领,对西山营怎么会不清楚?
  “督主,那里的确艰难,情况也不容易,却很能锻炼人,我的历练太少了,正好那里。”
  祸兮福之所倚,正因为它如此艰苦,最后能从那里出来的士兵将领每一个都很有本事。
  建功立业的前提是要有这样的本事,倘若本事不精,何谈三不朽?
  就算不是为着这三不朽,他也想精进自己的本事,他不想再有过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一个人或许可以势微可以柔弱,但是不能永远这样,要继续向前进步才行,这也是他做人的准则。
  哪怕到了现在,他的本事仍远远比不汪印和杨善心,但这个局面不会一直这样。
  他还年轻,以后还会有无限的可能,西山营便是一个新起点。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为何不提前与家人商量一下?起码,你应该告诉本座。”汪印这样说道,神色并不因叶向愚这些话而有所和缓。
  他欣赏支持叶向愚的志向,但这个事情,本可以做得更周全。
  所谓的家人,就是互相成为彼此的依靠和力量,而不是一个人的孤勇。
  汪印见多了那种不想让家人担心为出发点,结果造成了许多难以挽回悲剧的事情。
  汪印现在还记得,当听到叶向愚出事时候,小姑娘是如何的惊慌失措。
  若不是他和小姑娘足够冷静,或许也会因为紧张担心而鲁莽行事。
  倘若叶向愚提早一点将这情告诉他,他会将事情安排得更加妥当,其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小姑娘也不会如此惊慌。
  而且,确认了叶向愚没有性命之虞,那么王晦封伯他们就不会敲响房门,那么他和小姑娘就会……
  “督主,我不知道身边有多少大将军的眼线,所以不敢声张。再者,事情不知道会如何进展,我心里并没有十足把握。”叶向愚回道。
  不可否认的是,他想凭自己的努力,尽量不麻烦汪印和阿宁。
  他说得好有道理,汪印竟无言以对。
  弄明白了叶向愚的打算,确认了其无性命之忧,汪印便打算离开了。
  不想,叶向愚唤住了他,关切地问道:“督主身上的毒怎么样了?解毒可有什么进展?”
  他能够单独见到汪印的机会并不多,既然汪印来了,他便问了这么一句,很关心妹妹的夫妻幸福。
  这快一年过去了,阿宁去年说过督主身上的毒可以解,日子有功,身体应该会有所好转吧?
  汪印深深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瞬间便隐了踪影。
  叶向愚感到一头雾水,他怎么觉得督主离开看向他的那一眼,充满了杀气呢?
  他哪里知道,在他受伤昏迷的时候,已经坏了汪印的好事。
  汪印离开仪鸾卫之后,径直回了城西府邸,将叶向愚的情况一一告诉了叶绥。
  末了,他这样说道:“有言说:艰难困苦玉成于汝,本座以为这句话很对。叶向愚有他自己的想法,为长远计有他自己的选择,这样很好。”
  在叶向愚面前,他不假辞色,内心却甚为赞赏,也支持其这个决定。
  当然,叶向愚还要养几个月伤,在这段时间内,他会令缇骑将西山营的情况理得清楚明白,助叶向愚一臂之力。
  叶绥听了,随即点点头。
  大人说得没错,哥哥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她尊重他,不会干涉这个事情。
  想了想,她向汪印提出了一个要求:“大人,我想进宫见见姐姐。”
  第902章 不放心
  叶绪现在执掌六宫,旁的尚且不说,想见谁倒是容易多了。
  她得知叶绥想进宫的意思后,便立刻将其传唤进宫了。
  ——她也很想见见阿宁了。
  姐妹相见,一时无言。虽然她们不久前才见面了,但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姐妹两人都几经劫难,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慨。
  叶绥看着叶绪清减了不少的面前,关切地问道:“姐姐,是不是六宫事甚是烦扰?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身体才是。”
  姐姐眉眼一向温润舒展的,如今却笼罩着淡淡的愁扰,可见执掌六宫并不容易。
  许多事情都是有得有失,姐姐得到了六宫之权,失去的便是轻松自在,还有极大的时间和精力。
  姐姐必定时刻都不敢放松,不然短短时间不会瘦这么多,她不禁心疼了。
  叶绪笑了笑,语气听起来倒很轻松:“阿宁,我身体无恙,只是要握紧六宫权力,当然少不得谨慎应对,我心中有数,你放心。”
  民间有话说“使得咸鱼抵得渴”,她既选择了夺得六宫权力,便已知道要付出什么,并且甘之如饴。
  比起手中无权任由旁人宰割来说,这点辛苦实在不算什么事。
  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抽身后退的余地,一旦停滞不前,便是死路一条。
  她有皇儿,有父母,还有弟弟与妹妹……她有这么多放不下的人,怎么能退死?
  六宫之权,既然落到了她手中,就万没有再让出去的道理!
  叶绥默然,她当然知道现在宫中是什么情况,为了对付敏妃,姐姐连云儿都用上了,的确没有旁的选择余地了。
  想到了郑云回,叶绥便问道:“姐姐,云儿他现在可好?”
  “他很好,现正与其他皇子在跟随国子监官员学习,倒不能来见你了……”叶绪颔首道。
  她看了看叶绥,继续道:“你无须担心,云儿既生在皇家,便注定了天真单纯无缘,但这并非坏事,他只有明白这些阴私争斗,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我们可以照顾帮助他,却不能永远照顾帮助他,他最大的倚仗,只能是他自己。”
  “云儿七岁了,也不小了……”
  叶绪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眼神也闪过一丝不忍痛苦。
  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孩儿能够自在无忧呢?但无情最是帝王家,生而为皇子,既享受了莫大的尊荣,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世间万事都很公平,她只是想皇儿能够平安活着,生在皇家,光是平安活着就要竭尽全力了。
  在对付敏妃一事上,她用了云儿,却不后悔,不得后悔。
  叶绥上前几步,握住了叶绪的手道:“姐姐,你一片苦心,云儿定会懂得,他会姐姐所愿的平安活着。姐姐,你还有我们。”
  彻悟通达,皆因到了绝境,前世她失去了一切,才能想得通透,如今姐姐已想明白这些,便可知姐姐在后宫的心路。
  一时间,她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叶绪笑了起来,点头道:“是啊,我还有你们,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她不欲在这事上多说,便转移了话题,问道:“对了,阿宁你想见我,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敲打压制叶绅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临川侯府也没有什么事情传出来。阿宁这是?
  叶绥凝神正色道:“姐姐,因我之故,哥哥在仪鸾卫的日子并不好过。昨夜他被仪鸾卫大将军责罚,受了重伤,以后会离开仪鸾卫前去西山营。”
  叶绪“腾”地站了起来,急问道:“什么?愚儿受了重伤?现在情况如何了?怎么会出这事?”
  这么重要的消息,她竟然没有收到!
  “姐姐,您放心,哥哥没有性命之忧,仔细将养几个月就会好。我进宫来,便是为了告诉姐姐此事。关于哥哥前去西山营一事,姐姐也无须担心,这并不是坏事。”叶绥回道。
  哥哥出事,是他自己的涉及安排,当中有隐而不能发的心思,也有缇事厂和仪鸾卫之争,更关系着哥哥将来的前程,事情不可谓不大。
  姐姐现在执掌六宫,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延禧宫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探子,还是由她亲自来说比较稳妥。
  叶绪吁出一口气,心中当然会担忧,却这般说道:“既然这是愚儿选择的,那么我便心中有数了。”
  想必阿宁和汪督主对此也不会袖手旁观,她便无须再啰嗦了。
  此时,延禧宫内只得叶绪叶绥姐妹,安仪姑姑和姜诞等人都退出去了,于是,叶绥压着声音说道:“姐姐,韦皇后和贤妃可有异动?”
  这两处宫殿的情况,缇骑当然禀告过,只是,不知道姐姐可有什么发现。
  叶绪摇摇头,说道:“这两处宫殿十分平静。贤妃依旧深居简出,韦皇后仍是在安心养病,宫中风平浪静。”
  宫中这种地方,就算是风平浪静,也只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底下的翻滚暗涌,却是难以看得清楚,这正让叶绪心神紧绷。
  宫中份位比她高的人有不少,却是她这个年轻的纯妃执掌了六宫,她就不相信宫里宫外真的会毫无动静!
  叶绥赞同这个想法,当下道:“姐姐,你一切小心谨慎!若有事发生,第一时间要告诉姜诞。”
  姜诞出自缇事厂,是大人放在姐姐身边的人手,这是可信可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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