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顾家势力太大,清晏公子乃顾家嫡枝嫡长,在朝中颇有令名,他怎么会看中绥儿呢?
  并非叶安世觉得自己女儿配不起清晏公子,而是……此事实在太突然了。
  在一般人看来,能得顾家嫡枝嫡长,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的事情。
  然而这个馅饼实在是太大了,叶安世和陶氏都不是那种爱慕虚荣心存侥幸的人,所以对顾家求亲保持着审慎的态度。
  他们觉得惊讶,却没有什么惊喜。
  怎么说呢?还是那句话,此事太突然了,他们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所为高嫁低娶,女儿当然往高处嫁,可是太高了也不行。
  高枝最晕人耳目,一个不慎就跌了下来,那么这就不是福气,而是大祸了。
  叶安世最疼叶绥这个女儿,而且亲事乃长远计,他不敢有任何轻忽。
  最后,叶安世这么说道:“顾家求亲这件事情,我先与父亲商量商量,听听父亲有什么意见吧。”
  父亲久在朝中,对顾家的情况更为熟悉,此事须得咨询父亲的意见才是。
  听说这个事情之后,叶居谯高兴不已。南平顾家来求娶绥姐儿,实在是太好,太好了!
  南平顾家,竟然是南平顾家!
  叶居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向来不看重的三房的孙女儿,竟然能得到南平顾家的青眼,这实在是件大喜事!
  这门亲事,不比之前绅姐儿的亲事差。
  不,不,说错了,非但不差,还更好。
  绅姐儿定了临川侯府,临川侯虽然是掌实权的勋贵之家,可是绅姐儿定的是临川侯三子,终究差了那么一点点。
  因为,现在顾家前来求亲的,是顾家的嫡枝嫡长!
  顾家大公子,清晏公子顾璋,叶居谯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他还知道,清晏公子在万名士子请愿一事上,立下了极好的名声,得到了许多朝中官员的看重。
  就连定国公齐瞻竹都会清晏公青眼有加,还曾邀请其参加濯秀园宴会。
  顾家嫡枝嫡长的身份何等重要?
  顾家的显赫地位加上清晏公子的名声,顾家大公子的亲事,在朝中重臣看来都是香饽饽。
  这个香饽饽,叶居谯从来没有打过主意。他觉得凭叶家的地位权势,肯定抢不过别人,何须做无用功?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不用谋算些什么,顾家便主动上门求娶绥姐儿。
  如此看来,三房的姑娘家倒是有些用处。
  此刻听到儿子的迟疑,叶居谯便说道:“顾家这门亲事,是大好的亲事。顾家大公子,是最好的良人人选。你还在犹豫担忧什么?此事不用多加考虑,答应顾家的亲事吧!”
  “父亲,顾家的确是名门望族,只是他们突然间看中了绥儿,我心中的确有所顾忌,怕这里面有什么门道。”叶安世如此说道,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叶居谯扯了扯嘴角,带着一丝不言的笑容,说道:“正是因为顾家势大,才不用有什么顾虑。你且说,顾家这样显赫的家族,图叶家什么?或许就如李夫人所说,顾家大公子的确是仰慕绥姐儿,同时感于你的高义,才愿意结下这门亲事。”
  叶安世知道父亲说得有道理,可是他心中始终有种不安。
  他总觉得这么亲事来得太突然,怎么都定不下主意。
  他犹豫片刻,还是答道:“父亲,此事先容儿子考虑考虑。若是定下了主意,便会尽早给李夫人送帖子的。”
  叶居谯不悦地冷哼了一声,板起脸孔道:“你须得清楚,这可是极为难逢的好亲事。以绥姐儿的条件,哪里能找到比顾家更好的人家?错过了顾家,这不仅仅是绥姐儿的损失,更是叶家的损失!”
  叶居谯觉得自己这个三子脑子简直有问题。
  顾家这么好的亲事,这是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好事,最好是立刻答应,还用考虑什么?
  叶居谯严肃地说道:“绥姐儿的亲事就这么定了。三日后,你便让三儿媳妇给李夫人下帖子吧。你既然迟疑,这件事就由为父说了算。”
  所谓亲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叶居谯既是祖父又是族长,自认为对此事更有话语权,就这么给叶安世下了指令。
  叶安世离开延光院后,并没有按照父亲的吩咐去办,而是对陶氏说道:“将顾家提亲的事情告诉绥儿吧,听李夫人说,绥儿曾见过那顾家大公子,且听听绥儿的意思吧。”
  刚才在延光院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大女儿叶绪。
  绪儿在父亲的安排下,早早就进了宫。她的亲事前程,轮不到他作主。
  时隔五年,现在到了绥儿议亲的时候。
  他不愿意像过去那样,没有仔细询问女儿心中究竟如何想。
  这是绪儿的终身大事,他不希望绥儿像绪儿那样留下莫大的遗憾,还是听听绥儿的意思吧。
  在知道鸿胪少卿夫人上门的时候,叶绥就知道是顾家前来提亲了。
  因为,前一世正正就是鸿胪少卿的夫人贺氏前来提亲。
  顾家托贺氏上门提亲,这是永昭十八年十一月里发生的事情。
  现在,已是永昭十九年的春天了,虽则推迟了好几个月,它还是发生了。
  她原先心有侥幸,觉得前世的轨迹或许已经改变,顾璋可能不会前来求亲了。
  然而,这种侥幸在顾璋抱着西施犬出现的时候,已经荡然无存。
  顾璋那样的人,如果不是所图甚大,怎么会愿意强忍住难受还在她面前讨好?
  顾璋,或者说顾家,始终还是不死心!
  第130章 过甚
  叶绥心知,顾家明面上是为了与叶家结亲,实际上是冲着姐姐的肚子而去!
  仔细算一算,姐姐怀有身孕已经五个多月了,据说有经验的太医,可以从脉象里面诊断出一个人腹中怀的是男胎还是女胎。
  顾家在宫中向来安插着耳目,想必此时已经知道姐姐肚子里的是个男胎了吧?
  因此顾家才有所动作,上门求亲了。
  前一世,她在闺阁当中懵懂不知,以为顾璋前来求亲,是真心实意想结两姓之好。
  哪里想得到,顾家竟是为了将叶家灭门而来的?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嫁到南平顾家,不管顾家有什么样的谋算,她绝对不会让其得逞。
  顾璋想娶她?绝没有这样的可能!
  待听到父母询问自己意见的时候,叶绥便说了:“娘亲,您还记得之前甘家的事情吗?听说,顾家二公子性情暴戾喜欢虐杀,所以甘家才退亲。连甘家这样的人家,都不愿意与顾家结亲,这门亲事能好得了哪儿去?”
  她顿了顿,继续道:“娘亲,孩儿远远见过顾家大公子一眼,瞧着不是个好相与的。若顾家大公子也是个残暴的人,那女儿应该怎么办呢?”
  顾珃与顾璋是怎样的人,她实在太清楚了。
  顾珃好虐杀亲近之人,这的确让人毛骨悚然,然而顾璋这个人,却比顾珃可怕得多。
  顾珃的确杀了许多人,然而折在顾璋手中的人,绝对会更多,怕难以数得清楚。
  这样的顾家,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嫁?绝、不!
  陶氏听了沉默不语,她有戚戚。
  她也觉得顾家势力太大,清晏公子这个人难以看清,实在非良配。
  究竟是应允这门亲事还是拒绝这么亲事呢?
  她为难不已,看向了相公叶安世,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叶安世还没来得及说话,叶绥便继续说了:“父亲,女儿不愿意嫁去顾家!现在姐姐有身孕,哥哥已经入了仪鸾卫,倘若我再嫁到南平顾家,那叶家就更势重了。旁边人会怎么想?皇上又会怎么想呢!?”
  她想到了父亲入狱一事,便提及了此事:“父亲还记得曲家的事情吗?曲大人贵为中书令,尚且落得那样的下场。顾家这门亲事,对叶家来说并非福气,而是一门大祸,父亲您觉得是吗?”
  朝中局势变幻,娘亲在后院之中或许不了解,但父亲在朝任官、又经历了入缇事厂大牢这等磨砺,想必会很清楚了。
  物极必反,事情到了某个极致,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
  但对一个家族来说,权重过甚,必定是坏事。
  尤其是姐姐现在怀有龙裔,叶家正是应该低调隐忍的时候,还妄图谋更多权势,这不是自取灭亡还能是什么呢?
  听了叶绥这些话语,叶安世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连绥儿这个闺阁姑娘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他怎么就看不透呢?就像鬼迷了一样!
  是了,是了,权重过甚并非好事,他所求的,乃是一家人平安稳当。——这门亲事,他有决断了。
  可惜,叶居谯很快就将叶安世再唤了去。
  原来,叶居谯从叶安固口中得知,叶安世打算拒绝顾家的求亲,顿时气坏了。
  “父亲,三弟与孩儿商量过,孩儿赞同三弟的意思,齐大非偶,顾家这门亲事,仔细说来并非良配,请父亲再三考虑。”叶安固恭敬地说道,为叶安世周旋说话。
  自从上次在族老那里得知父亲将三弟除族的打算后,叶安固对父亲叶居谯的感情,便有了丝微妙的变化。
  子不言父过,道理是这么说的没有错。
  可是叶安固不时在在想,下一个被毫不犹豫放弃的,会不会是他自己?
  这当然没有答案,幸好他接手长隆大街的铺子后,变得非常忙。
  因此,来延光院的次数少了,自然没有闲心来想这些问题。
  这次若非三弟与他说了顾家前来求亲的事情,他也不会在父亲面前说了这些话。
  从父亲的态度来看,父亲很满意顾家这门亲事,如果三弟要拒绝亲事的话,最好能得到父亲首肯,不然事情会诸多波折。
  可是,听了他的话后,叶居谯立刻勃然大怒,根本不想再听他说什么,而是将叶安世急急唤了来。
  他一见到叶安世,便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打算去拒绝顾家的求婚,是不是?你竟然敢拒绝这门亲事?荒谬!你立刻给我答应顾家求亲!”
  叶安世看着震怒不已的父亲,再看看一旁神情尴尬的二哥,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他便回道:“父亲,绥儿曾看过顾家大公子,知道其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我担心顾家大公子会像二公子那样性情残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叶居谯粗暴地打断了:“绥姐儿是个姑娘家,她能知道什么?顾家二公子性情残暴,这事毫无根据。你身为朝官,竟然听信这种风言风语,实在是太让我失望!无需多说,顾家这门亲事必须成!”
  叶居谯强硬的态度让叶安世无话可说。
  一旁的叶安固,本来想开口说话,最终还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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