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了口酒:“很多人性格上的缺陷是来自原生家庭,但事实上,我一直觉得我的原生家庭是不错的。父母相敬如宾,对我虽然管教严格却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我是能感受到他们的爱的。”
    沈徽明坐在他身边安静地听着。
    “如果不是来自原生家庭,哪又来自什么地方呢?”索炀说,“感情上吗?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从来没有正式走入过一段感情,我觉得感情这种事太沉重,我轻易负担不起。我不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自己,我不信任完美的爱情会真的存在。”
    “事实上,完美的爱情真的不存在。”沈徽明笑,“这对完美主义来说,很受伤。”
    索炀耸耸肩:“大概吧。”
    “完美的爱情在艺术作品中都并不常见,所有的爱情都有它的独特性。但要是非要去纠结‘完美’的话,我又觉得,每一段爱情都是完美的。”沈徽明说,“只要存在,就是完美,哪怕它像是一个布满裂纹的瓷器,那也是一件艺术品。所以说,爱情是艺术,追求爱情就是追求艺术,你说艺术完美吗?不管是美的艺术还是丑的艺术,但凡是艺术,它就是完美的。人也一样,每个人都是一件艺术品,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没有完美的人,可人人完美。”
    第26章
    只要存在,就是完美?
    索炀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当沈徽明说出这个观点的时候,他又突然觉得并非没有道理。
    一直以来在他的观念里,这个世界满是裂痕,不分人事物,但凡存在就有裂痕,有了裂痕,自然就有了缺陷,有缺陷就跟完美相去甚远。
    他为这缺陷感到遗憾,可沈徽明却站在另一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把缺陷也看作了无可取替的完美。
    这种观念让索炀觉得新鲜,并且,呼吸突然都顺畅了。
    索炀是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他会听别人阐述观点,却极少会认同并接受,甚至很多时候他能明白对方说得有道理,却依旧愿意守着自己的一寸天地。
    但事实证明,总固守一方天地思维和视角都会被固化,他所有的困惑都来自于此。
    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问题,那么很多问题也就随之被解决了。
    他羡慕沈徽明这种正向思维,大概这就是他的反面——乐观主义者的世界。
    一个悲观主义者遇见了乐观主义者,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沈徽明抬起手,透过酒杯看窗外:“其实说了这么多,归根结底是想告诉你……”
    他转过来,隔着玻璃杯看索炀,他视线中的人变得形状扭曲,甚至有些滑稽。
    沈徽明笑着说:“不管透过多少层曲面看你,你被扭曲成了什么样子,但我们都知道,你就是你,因为你是索炀本身,所以足够独特,足够完美。”
    人并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改变观念,更不会因为一句话就自信起来真的相信自己多好多完美。
    这一点,他们两个人都清楚得很。
    沈徽明说这些,不过是想让索炀知道自己懂他,并且愿意走近“每一个他”。
    在任何一段关系中,“懂得”都远比“爱”更让人心动,灵魂的契合比肉体的契合更难能可贵。
    索炀在听了沈徽明的这些话之后,在意的并不是他在对方眼里究竟是否完美,而是这个人在用心看着他。
    索炀抬起手,轻轻跟沈徽明碰杯,笑着说:“感谢卧室哲学家的开解。”
    “我可不仅仅是卧室哲学家。”沈徽明跟索炀相视一笑,喝了口酒。
    索炀轻笑了一声:“沈先生还有我不知道的一面吗?”
    “很多,你可以慢慢了解。”沈徽明说,“不过在了解之前,能不能先打个商量?”
    “嗯?”
    “给我换个称呼吧,”沈徽明说,“你一直管我叫沈先生,让我觉得我跟江同彦在你心里的地位是一样的。”
    提到江同彦,索炀一愣,他都快把这人给忘了。
    他笑笑:“江先生最近怎么样?很忙吗?”
    “忙,忙着防我。”沈徽明拐弯抹角地试图让索炀知道江同彦已经跟别人有故事了,“他忙到焦头烂额。”
    索炀笑出了声:“蛮好的。”
    “怪我,”沈徽明说,“不该提他,咱们独处的时候,怎么能给他戏份呢。”
    索炀晃着手里的红酒,抬起手把剩下的一饮而尽,然后问:“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你这么问,让我很难启齿啊。”沈徽明装模作样地说,“我这人脸皮也挺薄的。”
    索炀含着笑看他:“那既然我们都脸皮薄,就还是叫你沈先生好了。”
    “……别闹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
    索炀坐在他身边笑,笑了会儿说:“徽明?”
    这对于索炀来说,已经是十分亲近的称呼。
    一直以来他都跟人保持着安全稳妥的距离,对任何人客气礼貌,从不越距,哪怕是关系不错的同事朋友也一样,始终保持风度。
    他是有些恐惧亲密关系的,总觉得当两个人跌入到亲密关系中,会暴露很多不体面的缺点,他很怕别人对自己幻灭。
    让他开始一段亲密关系比让他连飞一个月不休息都难。
    但自从遇见了沈徽明,他似乎总是被人勾着往前走,不由自主地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