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听哪个有差别吗?
    凯尔西还是选了,“先说坏消息吧。”
    胖老板惋惜地指向东边,“我不太清楚e.e的行踪,只知道他回了东部约克郡。算算路程,哪怕你快马加鞭赶去,来回起码十天,而且不保证一定能找到人。”
    这确实有点糟糕。
    凯尔西鲜少怀念过去,但着实想念信息时代的便捷。
    “不过,s,你的运气太棒了。”
    胖老板话锋一转,“这种烟丝我认识。e.e决定要研究一两百种不同烟丝,我有幸旁听过其中一二,至今记忆犹新。”
    e.e在a吧演示了如何区分十八种烟叶。
    胖老板做了一回道具人,试了好几种烟叶。后来,他还参与了有奖竞答,赢得第三名,保住了a吧合伙人的脸面。
    “这一种烟叶来自古巴,它经过两次发酵,是c牌雪茄的烟叶。”
    胖老板端起盒子闻了闻味道,尽管极淡,但还有一丝独特的香味窜入鼻尖。
    “别看里格路烟叶直译为清淡,事实恰恰相反,它是一种色深味浓的烟叶。
    一般会摘取植物顶部生长最快、最强壮的部分精心制作而成。起码要收藏三年再使用,才能体会到它最完美的滋味。我试过,的确不错。”
    胖老板神色愉悦,回味着这种雪茄的滋味。“它在伦敦并不常见,再看你带来的烟叶成色是新货,制作时间不会超过一年。
    再扣除海运时长,最多两个月前到伦敦港。除了摄政街上一家老烟店对外出售,只在海德公园附近的地下市场流通。”
    “以上,只要e.e的调查不曾出错,就逃不出这一范围了。”
    胖老板最终给出定论,他眉开眼笑地问凯尔西,“它必须是好消息吧?而你很幸运,我也没说错吧?”
    凯尔西将烟叶的分析全数记下,举起酒杯,面露盎然之色,“期待早日相识,也许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就在此处的满园花香里。敬e.e!”
    “对,敬e.e!”胖老板十分赞同地干了这杯酒。
    **
    月光铺洒,赌场永是不夜天。
    一辆马车驶向了海德公园附近的薄荷赌场。
    两天前,雷斯垂德依据调查所知找上了达西,希望他能履行承诺帮忙协助破案。
    有了达西在场,艾森在出资老板面前忍住了暴脾气。
    他不加掩饰地说清了与班杰明的矛盾。两人只是帽子订制上的业务竞争,谁也没有采用其他非法手段。
    不过,艾森看了劫匪a与安西娅的肖像画后,指出了前一周发现的异样。
    他大致清楚班杰明帽子店的情况。安西娅被辞退了五个月,很长时间没在薰衣草街至金丝街一带出没,却在十天前露过面。
    当时,安西娅跟在一个男人身边,两次在艾森帽子店门口探头探脑。
    因为安西娅的缘故,艾森特别留意了男人的长相,正与劫匪a的肖像图一模一样。
    依此来看,可以假定安西娅与劫匪勾结,为其提供不同帽子店的情报资料。
    劫匪没有选择打劫艾森家,而选择班杰明家,可能出于多重考虑。比如艾森家有瞧着很强壮的三名男伙计,比如艾森家背后有人支持会引起后患,比如更了解班杰明家的财物状况。
    “结合你说的赌场与e.e提到的烟丝销售范围,能将劫匪两人的行踪缩小到这一片。”
    雷斯垂德将一张画圈的地图递给凯尔西,这两天他调查了售卖c牌雪茄的店铺。
    摄政街上的那家基本只卖熟客,对于劫匪a丝毫没有印象。地下市场的雪茄多流入附近赌场或俱乐部。
    其中正有薄荷赌场,有线报称安西娅曾在此做过侍女。可近一个月,没瞧见她继续来上班。
    多方线索汇集,有了今夜入场一探。
    雷斯垂德干劲满满,此次追踪堪称顺利,最好今夜能一举逮住两个劫匪。
    凯尔西看着雷斯垂德的期待神色,冷不丁地给他当头一下闷棍。“恕我直言,探长有没有想过,这次抢劫案有两位案犯。
    班杰明父子的证词,只能指证劫匪a,他们并没有看清b。
    如果劫匪b的同伙坚决不指认,而他本人也拒不认罪。最后的定罪结果很不好说,这方面要有心理准备。”
    在物证与人证都不完善的时代,如果a与b真是主仆关系,a一力顶罪的可能性不低。
    悲哀的是,有时犯罪真相是一回事,而司法判决是另一回事。
    至于想要寻回财产损失,就更要看运气。
    苏格兰场可给不了保证,比如这次假设劫匪赢了钱,还能追缴他手里的赃款。但劫匪输钱的话,警方不能向赌场庄家追讨一枚便士。
    “这也太……”
    雷斯垂德想说什么,但终哑口无言说不了什么。
    “即便如此,你们还不是依旧要去。”
    马车内,达西起先一直保持着沉默,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主动去赌场。
    既然找他要了入场券,临场再提劫匪可能逍遥法外,是在耍他吗?“只要找到劫匪,总有办法让他认罪。”
    凯尔西状似无意问,“哪怕起初的代价昂贵了一些?”
    达西坚定点头,没有问昂贵是多贵。
    凯尔西也满意点头,有人愿出本金就好。
    雷斯垂德有种不祥预感:忽然觉得魔鬼问得别有用心。
    ——
    薄荷赌场。
    灯光错落,酒香浮动。
    灯红酒绿中,三人踏入宫殿般的豪华赌厅。
    一根根大理石圆柱,分隔开了一桌桌不同赌局。耳边尽是骰//子开盅、转盘旋转与金币叮叮咣咣的散落声。
    班杰明父子被劫走的金币,约合三千英镑。这笔现金不是帽子店的净利润,而是社交季时必备货款与收入的总合。
    三千英镑,一楼赌厅的常规赌本。
    此时,一张三千英镑的汇票,轻飘飘地被兑换成了筹码。
    交钱时,达西没忍住眼角抽了抽,雷斯垂德终于明白为何要找达西同行。只见凯尔西已接下筹码,驾轻就熟地在赌场内穿行。
    赌场顾客名单全都对外保密,苏格兰场想老板主动给予是做白日梦。
    今夜,三人想要找到劫匪只能凭自己的本事。如果一楼没人,能不能从一楼找到二楼甚至三楼,也都看你的赌本够不够。
    一小时过去。
    雷斯垂德前前后后寻了几圈,特意在黑杰克赌局的几个桌台四周多找了几遍。是有两三个抽雪茄的人,但都不是目标对象。“一楼似乎没有发现。”
    达西也摇摇头,赌场如同迷宫。他没有迷失其中,但也没见到嫌犯的踪迹。
    下一刻,旋转楼梯上方传来声音。
    “两位,上楼吧。”
    凯尔西将塞了一把筹码楼梯口守卫的侍者,随意地倚靠在栏杆手,朝楼下两人勾勾手指。
    「你什么时候上去的?」
    雷斯垂德抬头,难掩满脸惊讶。从一楼到二楼所需的赌资绝对要上万,能让三人一起上楼,岂不是要三万赌资起跳?
    两个劫匪抢的钱,也不足以让他们登上二楼吧?
    直到目前,还没听闻伦敦发生其他相似抢劫案的消息。
    如此想着,雷斯垂德慢达西几步也上了楼。
    他猛一见到凯尔西手中的托盘,毫不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托盘上筹码如山。他有些头昏目眩,这里有上十万了吧?“班纳特先生,你!你!你……”
    短短一个小时,在纸醉金迷的销金窟,财富来得竟是如此容易。
    凯尔西根本没在意手中筹码,声音低沉而冰冷,给雷斯垂德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赌,会让人倾家荡产,更会让人万劫不复。
    别想钱多钱少,这一层不仅仅压筹码,还能压你认为值钱的东西。快看角落那桌,是我们要找的劫匪b。”
    啊?什么?
    雷斯垂德正早遭受一大波的金钱攻击。
    他记得凯尔西不否认自己是赌场常客,又怎么解释其如同点金圣手般地让赌资翻倍、翻倍、再翻倍?
    这样一个魔鬼,郑重警告别人千万别赌?
    不过,劫匪b?
    罪犯出现了。这点让雷斯垂德瞬间清醒过来,越过重重人群,看向了左侧角落里的高瘦男人。
    一个三十多岁的高瘦男人,颤抖着离开座位。
    他的脸色惨白,刚刚把面前的赌资输得精光,还包括了一些古物。他身后站着的人,可不就是劫匪a。
    “很好!你们果然在这!”
    雷斯垂德抬脚便冲向两人,不等他开口,劫匪a已经警觉,立即朝前一步护到了高瘦男人身前。
    劫匪a哈尔环视四周暗道糟糕,万万没有想到被堵在了赌场里,苏格兰场的人居然能混到二楼了。
    他只能先声夺人,“追到这里,你想要做什么?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居然敢放肆乱来!”
    雷斯垂德被气笑了。“贼喊捉贼,你叫得比谁都响!敢光天化日去打劫,还不许我来抓人归案?脑袋都被筹码堵住了吗!忘了被害店主父子都是人证,能证明你的罪行!”
    哈尔一时词穷,全伦敦都说苏格兰场办案效率低下,为什么这次不到五天就被逮个正着。
    下意识想请示戈登先生,又硬是忍住没回头。事到如今,他要一力担下所罪名,不让戈登先生沾上污名。
    此事一出,二楼瞬时安静。
    人们没着急再开局,都纷纷探头看着此地情况。
    被众人围观的戈登,却完全不在意挡在身前的忠仆。
    他一双眼睛红到快要滴血,正死死盯着被交换到凯尔西手中的古物。
    凯尔西以手里的筹码,高价与人交换了戈登输掉的资本,其中正包括班杰明父子的钱款。
    这些不由她赢回来,想让赌场或戈登赔付,简直是痴人说梦。
    其中也有一枚戈登祖辈留下的从男爵勋章。
    戈登只觉头晕目眩,不由神色恍惚。想他祖辈也曾获得从男爵的爵位,一代一代之后,虽然到他时没继承爵位,但也过着富足的生活。
    半年前,想着玩玩无妨地踏入赌场,不料越发离不开。等回过神来,他居然已经输掉了田地、祖宅、古董、现金等等资产。
    这次实在没赌本,铤而走险想博最后一把。
    正好勾搭上了安西娅,让哈尔带着她踩点帽子店,闪电式地抢了一笔钱。
    抢来的三千英镑,再压上戈登家最后的祖传物品,为的就是今夜逆风翻盘。
    戈登越发想不通,这几天他的运气爆棚,纵有小亏但本金翻了好几翻。
    今夜更是在一楼赚足了赌资上到二楼。明明他就要把一切都赢回来了,怎么就差了一副牌,手里的资本又全输了出去?
    “你,和我赌最后一次!”
    戈登越想越恼,一把推开面前的哈尔,额头青筋暴起冲向凯尔西。“我们赌最后一次,我赢,这些都归我。你赢,我什么都交代!什么都可以!”
    此言一出,人群炸开了锅,都是议论纷纷。
    听戈登话里的意思,他还真是一个劫匪,这太疯狂了!
    赌场每天都在上演疯狂的戏码,继那些破产者后,抢劫者也出现了。
    这必须要引起重视,他们可不想也被当做肥羊遭遇打劫,决不能放过戈登一伙。
    面对戈登的濒临癫狂,凯尔西冷笑起来,这样的赌徒永无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什么都交代?别开玩笑了。赌场里的话,永远不值得相信。”
    凯尔西拿起从男爵的徽章,轻轻吹了一口气,似吹掉上面不存在的灰尘。
    “你想赢回它?赢回祖先的荣誉?很抱歉,从它你被放到赌桌的那一刻,就再也捡不回去了。”
    戈登捏紧双拳,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痛苦,身体都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认清现状,你没有赌本了,能做决定的人是我。”
    凯尔西微抬下颚,对戈登晃了晃徽章,“回苏格兰场认罪,也许为你的敢作敢当,我还能将它还给你。否则它只会被扔进下水沟,你家族拥有的一切荣耀将永坠污秽。别说我不够绅士,现在给你机会,请选吧。”
    几米开外。
    黑纱帽遮面的贵妇,目睹了这一幕。她的视线落在凯尔西身上,对女管家招手低语:
    “听说威尔逊那老家伙去了约克郡,找迈克罗夫特的弟弟。那么我试一试今夜的赌场之王,你说谁能揭开十五年前的谜?”
    “我的夫人,谁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查出真相就好。”
    管家沉重地说着,又急速低下头。险险避过了凯尔西扫视而来的目光,这位好敏锐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