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响第二遍的时候,他长吐一口气,坐了起来,头垂得很低,双手插进额前稍长的头发,迷糊了一小会儿,翻身下床。
    趿拉着拖鞋冲到卫生间,把水龙头的冷水打到最大,“哗哗哗”的水流声刺激着仍旧没有活跃起来的神经。
    初秋,郊区比市区的温度低上几度,从地下抽上来的水也格外冰凉。
    夏一安伏在白色椭圆形洗脸池边上,往脸上扑了几大捧冷水,终于被刺激清醒了。
    洗漱完走出来,他先拉开正对着房门的深咖色窗帘,然后把玻璃窗拉开,让清晨凌冽的空气灌进来,双手高举伸了个懒腰。
    白色单薄T恤下显出明显的肌肉拉伸的线条,软垂的深蓝色阔腿运动睡裤把原本就长的腿显得更长。
    窗外正对着一片低矮的灌木林,红红黄黄绿绿的树叶簇拥在一起,阳光从稀薄的雾气中升上来,一阵清风过,吹进来与城市里的钢筋水泥截然不同的温柔泥土气息。
    夏一安在窗户边上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到门口,从门口小吧台的玻璃柜子里翻出来两袋速溶咖啡。
    不锈钢水壶烧上水,咖啡袋撕开,两袋一起倒进白色小瓷杯,浅褐色的粉末堆在小杯子里,夏一安皱着鼻子靠近闻了一下,把杯子放远,不喜欢。
    酒店房间赠送的速溶咖啡,夏一安从来不喝。有糖有奶末,炭烧味重,苦不苦甜不甜的,味道一点儿都不直白。
    不过这次由不得自己不喜欢,勉强喝一次提神,为了那半天假。
    夏一安非要请这半天假,不仅仅是为了篮球赛,还有简帅生日。
    球赛第二天就是简帅16岁生日。满16进17,离18岁又近了一步。
    等烧水的时候,夏一安把椅子拖到窗边,拎着那20道题开始在稿纸上勾勾画画。
    20道题,至少两个小时,欧老师还得改,做错的要订正,订完了才让走。得抓紧一切零散时间把还剩下的题目解决掉。
    夏一安在房间做完一道,还剩19道题。
    他看看时间,一口闷掉那杯难喝的咖啡,换好衣服背着书包去吃早餐。
    夏一安在早餐台逛了一圈,中餐西餐饮料水果,色彩丰富、品种很多,胃口没有。
    他最后抓了两片切片面包塞进嘴里,急匆匆往另一栋楼的会议室赶。
    当夏一安点开打车软件的时候,已经中午11点了。预计到市区1点,再去创意园取简帅的生日礼物,创意园在反方向,也挺远。
    最乐观的估计3点钟能到一中,堪堪赶上篮球赛。
    夏一安坐到车后座的时候,打开手机查了下路况,一路绿色,放心了。
    还能在近两个小时的路途中补个瞌睡,为男朋友看重的这场篮球赛补充体力。
    小车后排空间小,夏一安只有打开两腿,胳膊肘搭在大腿上,头后仰靠在颈靠上,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夏一安咧嘴笑了下,头换了个方向偏着。
    这种全力以赴去做一件事的感觉,熟悉又陌生。
    多年来独自一人的生活,让他习惯于去拼尽全力,不为别的,只为自己。
    但这一次,他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当他为某一个人去拼的时候,满足感远远大于付出时的疲惫,心甘情愿,只为了那个人的快乐。
    他以前觉得“你快乐,所以我快乐”这句话就是句P话,怎么可能?你的快乐是你的,我的快乐是我的,每个人都裹着厚厚的壳,到底怎样才能互相感知?
    现在他明白了,这一切并不难。只要听从内心,敞开心扉,不给自己设防,只需要对方的名字在自己的脑海中浮现,就能自然而然地感知到他的一切,包括快乐、也包括痛苦。
    现在的夏一安在别人的眼里还是那么冷漠高傲,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的他热情、冲动、满怀希望,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当夏一安在体育馆的运动员通道出现的时候,第二节比赛已经进行到了一半。
    他在运动通道出口的地方停下,抬头看向电子屏幕,两节比赛没打完,Fe队落后14分。
    离通道最远的4号场地周围传来一阵激动的欢呼声。夏一安踮脚、抬起下巴往那边看。
    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带球冲向篮下,像一道白色的闪电。没有队友掩护,在最后跳投的时候被对方犯规,撞倒在地。
    看来对方的战术也很明显,防死简帅,Fe队就没有了得分点。
    3班在训练场见过简帅他们练球,再加上队里有好几个人和冯辉是校队队友,已经摸清了他们的情况。
    简帅个人能力强,但脾气不好。
    3班采用的方法是用身体接触来引简帅犯规,只到他被罚下,这场比赛就赢了。
    这种套路对于拥有4名校队队员的3班来说,很轻松。
    随着简帅的倒地,4号场周围的欢呼声瞬间变成了或失望、或愤怒、或担心、或嘲笑的各种声音。
    犯规,两罚。
    简帅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去找对方麻烦,垂着头深呼吸两下,站到罚球线上。
    夏一安眯了眯眼睛,认真地看向站在罚球线前的男朋友。
    低头拍两下球,踮脚、抬头、勾手,从下巴到脖颈、肩膀、腰、腿,身体线条挺拔流畅,投篮动作行云流水。
    从比分上来看,男朋友打得还行,从刚才的倒地罚球来看,体力也在。这场比赛,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