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蝉心直口快道:“咱们比陛下的仪仗慢,他们离开后,山上落下石头,将道路砸出一道沟,也是有可能的。”
    夏朝生总觉得哪里怪异,恰巧远处传来马蹄声,他就将怀疑抛在脑后,循声望去——刚刚将他撇在马车里的穆如归,居然又回来了。
    暮色低垂,战马腾起四蹄,墨色的长鬃在风中飞扬。
    穆如归稳稳地坐在马背之上,仿佛战无不胜的神,披着夕阳踏风而来。
    穆如归在距离夏朝生几步远的地方下马,静静地望着他。
    夏朝生的身影几乎融赤红色的晚霞里。
    穆如归恍惚想,朝生从小便是如此,爱穿红衣,性格似火,骄傲一如冬日的梅,实际上却是春日枝头盛开的桃花,风一吹,花瓣就碎成了雪。
    黑夜吞噬了最后一丝赤金色的晚霞。
    侍女们纷纷点亮了马车前的灯笼,山谷里多出一条红色的火龙,它蛰伏在人为挖出的沟壑前,灯光组成的鳞片在风里闪烁。
    穆如归在短暂的黑暗里,捕捉到夏朝生发光的眼睛。
    他眼里倒映着俗世的灯火,却散发着谪仙的光。
    “你……”穆如归被蛊惑,目光黏在夏朝生面上,嗓音干涩,“随我来。”
    夏朝生先是诧异,继而勾起唇角,温和地笑道:“好。”
    “……夏花,不用跟着我。”
    “小侯爷?”
    他拎着灯笼,快步走到穆如归身边。
    “九叔。”
    “嗯。”
    穆如归硬邦邦地应了一声,将灯笼从夏朝生的手里抢走。
    布满伤疤的手背和纤细白皙的手指一触既离,皆被烫到似的,微微颤抖。
    夏朝生将脸埋进毛绒绒的领子,手也缩进了袖笼,灯火在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红晕。
    穆如归死死攥着灯笼的提手,忐忑地说出蹩脚的谎言:“今日无法赶路,明日……怕是追不上太子了。”
    回答穆如归的,是一段煎熬般的沉默。
    穆如归咬牙:“你若是想见……”
    “九叔就那么断定,我想见太子吗?”夏朝生幽幽打断穆如归的话,伸手捉住了手边墨色的衣袖。
    穆如归浑身僵硬,假装没注意到衣袖上搭着的苍白手指,哑着嗓子答:“你为他,跪在金銮殿前。”
    你还为了他,宁愿折断自己的羽翼,一生困在宫墙之中。
    这些话,穆如归不忍心说,也不愿意说。
    夏朝生一时语塞。
    在旁人看来,他的确是宁死也不愿意嫁给穆如归。
    所以今日穆如归的回答,并无半点过错。
    “可我若说……后悔了呢?”夏朝生低头,红色的披风在风中波浪般翻涌。
    他不敢直视穆如归的眼睛,就用手指勾着那角黑色的衣袖,轻轻地晃。
    20、020
    穆如归的心也跟着颤颤巍巍地晃动起来。
    夏朝生说的是真话也好,是假话也罢,这一刻,穆如归都愿意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灯火飘摇,他们不知不觉间偏离了车队,走到了宫人搭营帐的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