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欢

  陆容予本是极怕冷的,今日地面上积了层厚厚的隔夜雪,化雪天又比下雪天更为严寒,她本应冻得浑身泛/抖,但此时,背后却生生捂了层薄汗出来。
  马车内,程淮启早已命人烧起了香炭,暖烘烘的,缭绕的热气熏得她一张小脸红透,呼吸急促而滚烫。
  她眼神紧紧盯着案几上那盏盛了半杯不知是什么茶的青玉陶瓷茶杯,似乎要将它瞪穿一个孔来。
  程淮启漫不经心地靠在座位上,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面前不胜娇羞的少女,嘴角抑制不住地弯起一个弧。
  小姑娘即便坐着,头顶也只到自己下巴高度,娇小玲珑,惹人怜爱。
  那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倾泻在她细瘦的肩头,发间自然而馥郁的清香钻入他鼻尖,惹得人心神迷乱。
  一时间,香炭发出的气味竟好似那两欢香一般,令人意乱情迷。
  程淮启抑制住自己想将面前之人一把揽进怀中的冲动,不着痕迹又极为克制地细嗅一番,压下心头熊熊跳动的烈火,声音有些哑:“公主在早前便被玄七送回宫去了。”
  陆容予轻轻“噢”了声,又磨蹭了好一阵,才低着眸,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们回去之时,可否到飨玉阁,帮公主带些糕点回去?”
  方才发生了这等事,她几乎命悬一线,此时却还有心思记挂着这个。
  程淮启闻言一愣,随即低笑道:“好。”
  他吩咐了一声,玄一便驾马带着两人回头,一路绕道去了飨玉阁。
  陆容予轻轻撩开帘子,将身子凑过去,仔细观察了一番。
  这飨玉阁不愧为都城中最大、最有名气的糕点铺,光从外面看去,就十分气派。
  陆容予平日所见之糕点铺都只是沿街一间小店,这飨玉阁却足有两层,门面宽敞、装饰豪华,檀木牌匾上挂着“飨玉阁”三个大字,周围还镶了一圈金,阳光照过来时,一闪一闪的,气势分毫不输那全都城最高最气派的望天楼。
  马车才一靠近,她便能闻见各色糕点的甜香之气,离得更近一些,还能看见店内冒出的缕缕细烟。
  程淮启亲自下轿去买糕点,陆容予便在马车中等着。
  此时接近午膳时分,那糕点之诱人香气,一下将她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惹得她咽了咽口水。
  好在,程淮启没一会儿便回了来,将手上那一大提糕点放在案几上,动作熟稔地坐在了她身边。
  陆容予将身子向前凑去,伸手拨了拨那一提糕点,看到油纸上写着的字样,正是程淮安要的桂花蜜糖糕和山药芙蓉凉糕,还有几样稀奇的新品。
  不过每样只买了一份。
  叫他给程淮安带,他还竟真就只带了一份!
  那她便没得吃了。
  看不出,他竟是如此小气之人。
  陆容予扁了扁嘴,口中不好说什么,心里却无端地闷,垂下眸道:“多谢殿下。”
  小姑娘嘴馋的模样实在可爱的紧,程淮启压下唇角的笑意,淡淡应了声。
  两人一路便再无话,直到玄一勒马停车。
  “殿下,郡主,碧芙园到了。”
  陆容予悄悄瞥了一眼身边的人,轻声道:“殿下,臣女告退。”
  程淮启点头,又伸出长臂,将桌上的那一提糕点塞入她怀中。
  陆容予以为他会顺路将糕点送去程淮安那,却没想到他要自己绕道去送,一时怔愣在原地。
  这人不仅小气,还很懒!
  她呼了口浊气,正欲点头应下,便听见他道:“不用给她送去,你自己留着吃便可。”
  她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又听他解释道: “安儿应当已被父皇软禁于流月宫中,近日无法出入。”
  他顿了顿。
  “这糕点,是为你买的。”
  陆容予抱着那提糕点呆立在原地,讷讷地说不出话,忽而为自己方才那番误解觉得歉疚,又莫名觉得羞涩与愉悦交杂。
  如猫儿毛茸茸的尾巴似的,挠得她心口又软又痒。
  半晌,她才点了点头,眸子晶亮。
  这般孩童心性,到底是个未经风雨的小姑娘。
  程淮启忍不住勾了勾唇,没等她进园门便离开了。
  陆容予听那车轮声越滚越远,这才转过头去望着,直到车轿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
  担忧了一整个上午的画婉与梳雪早就听到门口动静,赶出来时,便见自家小姐望着七皇子的车轿发呆的模样,心下生疑。
  小姐怎得和七皇子一道回来了?
  梳雪见她仍未回神,忍不住打趣道: “小姐莫不是对七皇子殿下以身相许了?”
  陆容予听见梳雪调侃,一下想到那日七殿下对自己说的那句“以身相许,如何?”,顿时面颊嫣红,转过身瞪了她一眼,羞愤道:“休得胡言!“
  这一转身,画婉和梳雪便见到她脖子上那道红痕,顿时慌乱不已,手忙脚乱地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她,边掺进屋内边问道:“小姐在外头可是出什么事了?这脖子上的红痕是怎么来的?”
  陆容予闻言一愣,急急忙忙走到铜镜前,一坐下,便见自己脖子上横亘着一道狰狞可怖的红痕,此时已些微泛青,在她瓷白的皮肤上,显得尤为清晰。
  实在丑极了。
  定是方才那罪犯勒的。
  陆容予食指轻轻抚上自己脖颈,稍稍一碰,便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她本就嫌弃这处丑陋,现在痛感再一刺激,泪意忽得上涌。
  画婉见状,忙安慰道:“小姐无需担忧,只是一道红痕罢了,涂上些凝脂膏,不日便能好全。”
  陆容予点了点头,又吸了吸鼻子,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自己的脖子。
  “今日出宫,去观祭天神之礼时,我被一假扮法师的罪犯挟持,因此受了些伤,好在七皇子及时出现,总算有惊无险。”
  画婉皱眉道:“早几个时辰,奴婢便听闻三公主被皇上软禁于流月宫中,奴婢与梳雪想着小姐还未归,公主想来也未归,此言应当不实。可现在……公主呢?可还好?”
  “公主早些时候便被七殿下之人送回宫中了,应当是确实被软禁了。”
  “那这糕点……?”
  陆容予一讷,轻声道:“是七殿下买的。”
  “七殿下对小姐很上心呢!”梳雪笑得极为开心,“奴婢看着,七殿下心怀大志,见识极广,将来必会承袭帝位。而听闻他又不是滥情之人,值得托付。小姐若嫁于七皇子,必定是极好的。”
  画婉瞪了梳雪一眼,低声道:“千万慎言,小姐在宫中处境艰难,你我万不可妄议,为小姐招惹祸患。”
  “是。”梳雪颔首道。
  ——
  玉合这两日,日日皆至敬神缺周遭的小破屋子中,夜夜与五殿下颠鸾倒凤。
  起先几回,她还胆怯羞涩,三两日后,便觉得迫不及待起来,白天总想着那档子事,时常心不在焉,因连日劳累,眼下也泛起了淡淡的青黑。
  今夜风雪交加,狂风将碧芙园中那冬日不落叶的数木之叶片几乎全数吹落,稀稀拉拉地凋零在地面上,发出呼呼的怪响。
  陆容予被这突如其来的妖风之动静惊地醒了过来,唤了许多声轮到今日守夜的玉合,却仍不见人来,思及她白日里精神不济的模样,便走出内房,唤了画婉来,叫画婉哄着她重新睡下。
  敬神缺那处的小屋破陋,虽烧了许多香炭,但大风轻易穿过缝隙,将那木墙吹得吱嘎作响,还是有些冷冽之气。
  两具亲密无间的身躯紧紧交缠着,额角甚至都出了一层薄汗,竟是丝毫不畏严寒。
  这风与呼啸声便如同情爱中的调味品,无意间使两人愈发兴奋。
  就在玉合即将登上极乐之时,程淮泽竟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双目紧盯着身/下的人,低声问道:“你那主子如何?”
  玉合深思迷醉,哼了两声催他,并未听清他方才说了什么。
  程淮泽目光一凛,干脆抽身站了起来,声音还哑着:“说说那嘉和郡主之事。”
  玉合这才回过神来,惊惶之下,便就如此衣衫凌乱地跪到地上,身子伏得极低,心跳极快,不敢言语。
  她在宫中摸爬滚打几年,受够了这般惶恐日子。
  她本只是想为自己攀一高枝,好安稳富贵地度过余生,不再过那卑微地伺候人的日子,却从未想过要害谁。
  但五皇子如今这样一问,显然是要她帮着他害郡主!
  郡主向来待她不薄,她如何能够……
  程淮泽见她不说话,弯下腰,挑起她的下巴,半诱哄半威胁道:“你与本殿已有夫妻之实,本殿日后必寻一合适时机,将你迎入皇子府。你既跟了本殿,自然要与本殿站在同一条线上,你说呢?”
  玉合咬着唇点头,又十分犹豫地开口问道:“可郡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懂朝政的女子,并不会威胁殿下的大计,殿下又是为何要知晓郡主之事?”
  程淮泽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应当知晓,本殿与老七最不对头,而这嘉和郡主又与三公主来往甚密,三公主必然与老七一条战线,那这嘉和郡主或有一日便会站在老七那边,不得不防。你告诉本殿,郡主现下与老七,可有什么来往?”
  玉合并不算聪明,却也不愚笨,她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郡主的安稳与否,极有可能就在自己一句话之间。
  她想了半晌,才低声答道:“奴婢听闻,昶兰围猎之时,七殿下救过郡主一回;后又有被太后责罚那回,诸位皇子都在。”
  她净挑些人尽皆知的事情来说,程淮泽如此心计,怎会不知她有所隐瞒,当下冷笑一声,手下用劲,那力道似乎要将她的下巴卸下一般。
  “你最好不要想着欺瞒本殿。”
  玉合又惊又怕,一颗心随着窗外乱晃的枯木枝干一同,狠狠颤抖摇动着。
  她浑身战栗,被那墙缝中灌入的冷风吹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一幅惊恐万状的模样。
  “请殿下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回去后,便好生留意着郡主的一举一动,若郡主一有异样,奴婢必然即刻回禀殿下。”
  程淮泽满意地勾了勾唇,又看了眼前正担惊受怕人,邪笑道:“你若一直如此听话,本殿必然不会亏待于你,回去吧。”
  玉合立即离去。
  她才离开没多久,窗外便飞快闪过一道黑影。
  “什么人!”
  若不是今日风雪交加,依程淮泽多年习武的耳力,定然早在许久前就发现了那人的存在,但今日天时地利,不巧使他得逞。
  不知那是谁的人,又都听到了些什么去。
  程淮泽想追出去,那人却早已没了踪影,他眉头紧锁,目光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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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小七(内心os):好想抱媳妇儿下车啊,可是宫里人多眼杂,实在束手束脚。
  果茶:日后大婚,您还有一辈子得抱呢!
  程小七:无妨,本殿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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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玉合和程小五不可描述的时候,手都在抖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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