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桠面上堆着笑,“二姐一向是不喜热闹, 怎得来这里找清净来了?”
    话正说着,她已来到了华枝身侧,便顺势坐了下来, 将一旁站着的瑶月不着痕迹地挤到一边儿。
    瑶月暗暗撇嘴,不敢吱声。
    来者仍是笑, 斜斜瞥了瑶月一眼,突然又道:“姐姐, 你近日总在东宫,妹妹有许久未见着您了吗,心里头十分惦记, 总觉得有说不完的悄悄话。二姐,妹妹想单独同姐姐说几句话,可以吗?”
    言罢,她又转眼望向华枝,一双眼中流露出几分诚恳来。
    华枝想了想,点头让瑶月退去。
    一时间,这所偏僻之径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华枝自然是不怕孙玉桠的,无论瑶月在或不在,她也不曾怕过对方。再者,她也十分好奇孙玉桠会同自己说些什么。
    孙玉桠的性子她十分了解,华枝断然不会相信对方眼中一时的诚恳,也懒得去深究她眸色中所隐藏的情绪。
    粉白衣衫少女淡淡开口,声音不徐不缓,“说吧,什么事?”
    倘若对方一直卖关子,她也是不好奇的。
    她的漠然倒是让孙玉桠讶了一讶,后者顿了顿,将手亲昵地搭于前者的肩膀上。
    “二姐。”
    一句二姐,唤得是又甜又腻。
    华枝身形微微往后一撤,将她搭上来的手避开。
    孙玉桠面色一滞。
    顺时,她又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唇角,“二姐是在怪玉桠?”
    石凳边有一株花开得正是好看。
    华枝偏过头去,看着那朵开得可爱的花,脑子里思索着它的花名。
    见她不应声,孙玉桠低了低头,“我知道,二姐肯定是在怪我。不过,您确实该怪我,都是我不好。上一次在宫里,玉桠当真是以为……以为您与祁王殿下……”
    “以为什么?”
    华枝突然回过头,瞧着面前的少女, “我与祁王殿下有染,对么?”
    “不敢不敢。”对方慌忙矢口否认,“姐姐与祁王殿下怎么会有私情呢,是妹妹心胸狭窄了、嫉妒姐姐。”
    华枝眯了眯眼。
    “姐姐,妹妹知晓您这段时间都在东宫。妹妹就想知道,您与太子殿下——”
    粉衫少女兀地皱眉。
    一见华枝面上神色,孙玉桠连忙一噤声,顿了半晌,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姐,妹妹想问,在您心里,祁王殿下与太子殿下相比,如何?”
    这句话,方才在座上,孙玉桠也曾问过她。
    她敏锐地蹙眉,“太子殿下怎的了,祁王殿下又怎么了?”
    果不其然,孙玉桠的目光略一闪烁,“二姐,那日在宫中,太子殿下他……”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还未说出个所以然了。华枝等得有些不耐,便从座上站起了身子,身形定住的那一瞬,衣袖猛地被人一拽。
    “二姐,”身侧之人阴恻恻地开口,“你能否离开太子殿下?”
    华枝一愣,“你这是何意?”
    孙玉桠抿了抿嘴唇,“二姐,从一出生开始,你便是华家的嫡长女,是全府上上下下都宠爱的华二姑娘。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好看的衣服,从来都是你先挑、你先选。我是有怨,但无论是父亲还是阿娘,他们都说我是应该让着你。他们让我让着你,我便让,可这一次——”
    她顿了顿声,“这一次,我不想让。”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我都要让着你?”孙玉桠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尖利起来,“可口的糕点我可以让,好看的衣裳我可以让,哪怕父亲的宠爱我也可以让。可这一次,我不想让,也不能让!”
    “如果我再让着你,我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没有一条可以真正改变她的身份,改变她与妹妹命运的路。
    她越说,情绪便越激动。方准备继续出声时,却听见一声极为冷静的女声。
    冷静到,几乎没有带半分感情——
    “我何时教你让过我?”
    孙玉桠的身形一滞,抬眼。
    恰恰望入华枝那一双明艳动人,却毫无波澜的眸。
    她的眼中似是带着半分讥讽,身量也靠近了些。
    华枝原本要比孙玉桠高一些,这使得她望向后者时,需要不自觉地微微垂眸。她细密的睫毛轻轻一颤,忽地一笑。
    “我从未说过教你把那些东西让给我,无论是可口的点心、好看的衣裳,还是父亲的宠爱、众人的敬仰。”
    “这一切,本就是我应得的。”华枝歪了歪头,唇边的笑意愈发明烈,“懂吗,妹妹?”
    她是华家的嫡女,是备受宠爱的华家二小姐。
    她的生母,是父亲的发妻。
    而孙玉桠——
    “你连庶出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来与我争长道短呢?”
    粉衫子少女轻轻叹息,眸光落于身侧那株开得正好的花上,眼中多了些惋惜之色。
    孙玉桠强挤出来的笑容就这样僵在脸上。
    她并非华老爷的亲生女儿,华枝生母去世后,孙姨娘便成了华老将军的续弦。虽为续弦,华参却只给了孙姨娘妾之名。孙氏原为华参身侧的一个奴仆,因着做事勤劳踏实入了华将军的眼。彼时孙氏已身怀六甲,其原夫婿逝于一场恶疾,华参心软,加之周围确实需要女人帮衬华家,便将孙氏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