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 他击掌之声也停了下来。转眼之间,只见门外帘后走来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 那人两手托着一物,缓缓朝这边走来。
    待看清来者面容时,萧欤觉得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华枝垂眼, 将托盘举到胸前,朝着殿上缓缓一福。
    身形孱孱如垂柳,楚腰盈盈,不堪一握。
    “太子殿下,祁王殿下。”
    萧景明一手托着腮,一手稍稍抬了抬,挑眉道:“美茗配美人,叔父,本宫可是特地让太子妃为您上茶的呢。”
    萧欤微微蹙眉,抬眼望向玉冠之人,眼底突然浮现出一层若有若无的情绪来。
    身侧女子缓缓上前,将小茶壶提到了桌面上,而后将桌上的茶盏挪来。
    一瞬间,萧欤闻见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在二人的目光中,华枝先是为太子缓缓倒了一杯,而后又硬着头皮走到祁王身侧。
    素手微探,一斟将满。
    她抿了抿唇,将茶盏送到萧欤身前。
    “祁王殿下,请用茶。”
    仅仅几日不见,他便感觉到她似是消瘦了不少。少女身形孱孱,声音也是潺潺,如流水一般清澈、干净、空灵。
    还带了几分无法言喻的怯怯。
    “怎么?”见着萧欤未动,一侧的男子又挑了挑眉,唇边蓦地勾起一抹弧度,“叔父,您渴了么?”
    萧景明悠然地靠在椅背之上,两眼细细打量着紫衣男子面上的神色,“叔父,怎么不接着了。这茶,可是上好的清茗呢。”
    闻声,紫衣之人垂了垂眼,眸光落于女子手中捧着的瓷器之上。他知晓,萧景明嗜爱瓷器,尤好光洁无瑕的白瓷,可如今他瞧着,面前女子的一双素手置于白瓷之上,竟让那原先还散发着清辉的瓷器黯然失色。
    她的一双玉手,当真是比白瓷还令人心驰神往。
    萧欤眸光一滞,顿了半晌,才将女子手中的茶盏接了去。茶面微微有些褶皱,他低首,将唇贴于杯壁之上。
    一下子,他便通过澄澈的茶面看见了自己那一双微微有些发乱的眼。
    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起来。
    另一旁,萧景明冷笑地打量着二人之间的神态与接触,末了,索性将身子全往后一摊,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叔父,美茗如何?”他愈发气定神闲。
    萧欤浅呷一口,而后轻轻落声,面色未变:“善。”
    善。
    好。
    好极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舒适感突然涌上心头,萧景明看着对方将那杯茶一下下饮尽,见对方每饮一下,便有一种愉悦感游走在自己的四肢百骸。
    于是他颇有兴致地又翻出一道折子,丢给萧欤。
    “叔父,本宫还有许多政事不解。”
    ......
    当萧欤走出东宫时,天已彻底黑了下来。
    门外守着的无水急得跳脚,一见自家主子出来,慌忙迎上前去,道:“王爷,您怎折腾得这么晚,那太子爷——”
    不等他将满腹疑惑吐出来,男子忽地一瞥,阴恻恻的目光让这小后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也让他将那还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那太子爷是不是发现了您与华二小姐的苟且之事......
    被萧欤这么一瞪,一路上,无水的话都特别的少。直到马车来到祁王府门口,他才上前去将马车帘子默默托起来。
    萧欤从车上走下,面色似是有些不善。
    下了车,他也不顾得众人的叩拜,径直入了府。各位夫人太太们早已休息,月姝想必也是已歇下。紫袍男子想了想,脚步突然一转方向,朝另外一条道儿上迈步而去。
    无水连忙在身后喊他:“王爷,您走错路啦!房间在这边儿!”
    萧欤不理他。
    得,无水无奈叹息,主子去东宫这么一遭,从中午一直耗到这么晚才出来,怕不是幸福得昏了头。
    竟连自家的路都寻不上了。
    他只得一边摆头,一边匆匆跟上自家主子的步子,越走却越发觉事情的不对劲——
    主子这是要......
    去佛堂做什么??!
    无水一愣,眼睁睁瞧着萧欤竟推开了佛堂的大门,只身一人走了进去。
    主子是做了什么事,竟要去佛堂。
    是静心,还是赎罪......
    一瞬间,无数个想法从无水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吓得他又打了个哆嗦。
    “主子——”
    他紧张兮兮地推开佛堂的门,一眼便见主子站在一樽佛像前,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堂上,一排排灵牌整齐摆放,庄严而肃穆。
    为首那樽,正是萧家前家主,萧欤之父。
    “主子,您这要是?”
    无水规矩站在萧欤身后,愈发弄不明白主子的意图了。
    男子未转身形,将脸微微扬起,望向身前一众灵牌,轻声道:“无水,你先出去。”
    “主子——”
    “出去。”
    萧欤微垂眼帘,“本王无事,只想清静清静。”
    无水虽是无奈,却也不能违背了主子的意思,叹息一声,退到门外去。
    末了,又从门缝里探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来,“主子,小的在门外候着您。”
    话音刚落,却不料,祠堂里传来男子清淡一声:“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