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是又怎样
“你这不合适，太不合适了。”宇伯站在足球场边上，趁着邓麒和他擦身而过时抓住机会吐槽了两句。
“我那是视察工作。”邓麒丢下一句就带球向前跑去。
“可是频率有点高。”
宇伯不怀好意的在他背后喊道。就见邓麒停稳球，转回头疑惑地问道：
“有这么明显？”
宇伯不说话，默默点点头。邓麒低头盯着皮球，似是在思考，最后摇摇头做出结论：“没办法，这人事儿太多了。”
“嗯。”宇伯点点头同意道，“她需要关注的事情并不是这些，你是这样想的吧？所以才尽可能帮她排除其他的麻烦？”
邓麒古怪地看了宇伯一眼：“我给她这个机会，可不是让她去树敌的。不过看目前的状况，她已经在努力学习与人相处的方法了。”
宇伯不置可否，岔开话题问道：“不过我看你最近锻炼的次数越来越多，为了一个小小比赛犯不上如此吧！”
邓麒不知道这老家伙又想说什么，中规中矩地应道：“适度锻炼身体总归是好事，您老人家也该多动动，别把年轻时候的本领全都丢了。”
宇伯在场边装模作样比划了一套拳法，然后笑着说：“还是你一直年轻着好，人老了总觉得体力跟不上，不像你这般精力旺盛。不过啊，你的精力，最近好像是异常旺盛。”
邓麒不置可否，也懒得接宇伯的话，一抬脚就是一记世界波。宇伯嘴里“啧啧”称赞，再次叮嘱道：
“奉劝你一句，年轻人还是得节制啊！”
邓麒把足球摆好，转身直接对准了宇伯，吓得老头跌跌撞撞逃跑了……
“为老不尊。”邓麒简短评价道，继续他的足球练习了。
经历前两天工作的动荡不安后，戚晓总算迎来一段相对安稳的时期。张段也回来了，在他的协调下，戚晓逃过一劫：之前机器上废掉的布料都不用她负责，毕竟是当老师的常年漂泊在外，作学徒的无法单独应付这其中的诸多麻烦……浪费的就算了吧，耽误的也就翻篇吧，谁让咱老张面子大呢。
倒是戚晓很快在工人群体中变得吃香起来，起因在于一件小事。用舒可欣的话说，优秀的人永远自带光芒，就算竭力掩藏，也终有一刻会令人炫目。
那天，当争执出现的时候，戚晓正靠在机器上翻看张段的最后一本笔记。
工厂午休的时间很长，吃过饭后，大部分工人都会待在厂房里，有的聚众打牌，有的寻一处铺着布料的地方睡觉，女工们则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戚晓对这些内容都不感兴趣，于是坐在机器台子上研究笔记。
一处比较大的摊子里，几个人说话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很快就演变成一场谁都不服谁的争吵。
“这事儿你说的不对，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你肯定要上当！”
“你胡说！我可是问了很多人了，大家都说这家公司诚信很好，专门为中老年人打造合适的理财产品，稳定升值，安全可靠。你啊，思想别这么古板，现在钱生钱的方法太多了，眼界放开点才能挣钱啊！”
戚晓听到这话感兴趣地抬起了头，敢情又是一个踏入保险骗局的大妈，稍稍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坚持这是个骗局的阿姨正是几天前帮她配置溶液那位，只见她冷笑一声说：
“咱们都年纪大了，落后于时代了，就服输吧，能在这样的工厂里做做活挣点小钱已经算是很好的运气了。咱们又不比那些小年轻，脑子灵活，来钱路子多，何必去操那些心呢！其实吧，如果有贪小便宜的想法，反而更容易被骗！”
对面的几个人显然已经报起了团，她们联合起来反驳：
“那是你不求上进，又不想学习不了解的事情，社会是不一样了，而你这种人只会被远远甩在后面！”
“就是，别人有好东西分享给你，你不听也就罢了，还想阻挠别人，你这种行为才可恶了！”
“那可不，我儿子还要结婚买房呢，真以为谁都和你家一样啊……”
戚晓皱了皱眉，这语气怎么越听越不对劲了，好好讨论一件事，怎么就转到人身攻击了呢？她又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继续劝：
“王姨，我不说别的，想想你儿子还躺在病床上呢，谁知道他那天能醒过来？你每天累死累活还不是为了多挣点钱减小家里的压力？可你想过没有，这日子多会儿是个头呀……”
“你别说了！”王姨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对这群人忍无可忍，“你们听好了，今天咱把话都讲清楚了，我家祖上是农民，到我父亲辈才到城市里来生活。咱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不劳而获的东西不要，你们想贪便宜，到时候吃了鱼饵丢了命可别哭。还有我家云儿的事，你们以后谁再敢多一句嘴，别怪我不客气！”
眼见气氛瞬间僵了，旁边立刻有人开始打圆场：
“哎哎哎，王姨，大家这不是为了你好吗，这个样子就犯不上了吧……”
戚晓莫名觉得王姨这个人看上去竟然还有点小帅，但是对面这一群人，可就越看越觉得愚不可及了。
但她经过这些天来的磨练，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自以为是——要说做工的细致认真，这里面的大部分人甚至都远超她，至于眼界上的差距，她深深觉得，这并不单单是个人不努力的结果，很多人的生活就被困在那一方地界，能勇敢冲出来的是勇者，可做不到的人呢？
她蓦的想起很久前看过的一句话：每当你觉得想要批评什么人的时候，你要记住，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你所拥有的优势。
所以戚晓从人群中挤进去的时候，心态十分平和。圈子中间的人都没有动，只有王姨铁青着脸想从人群中离开，但她的胳膊被戚晓轻轻拉住了。
王姨疑惑地看过来，这个几天前还懵懂无知的小姑娘此刻满眼坚定，嘴角浮现着一丝笑意，似乎猛然间变得强大起来。
“别啊，王姨，咱们怎么能看着同事被骗却无动于衷呢？你这么一走，她们一个月后一分钱都剩不下，照样会埋怨你的。”
戚晓这话一说出口，人群中就是一阵哗然，为首的大妈如临大敌，涨红了脸喊道：“你……你有什么把握就这么说！”
戚晓转过脸来，含笑的眼睛仿佛已经洞穿一切。“阿姨，我先问问您啊，向您介绍产品的人，是不是像我这样的小年轻？”
“是……是又怎样！”
“是不是许诺您发展新的手下，就可以从他们的收入中拿到提成？”
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回答的声音明显变小：“是……”
“那我在此奉劝您一句，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您最好给儿女打个电话问询一下。王姨有句话说得可能有些极端，但不无道理，这个社会发展太快了，你们不比小年轻，人家要是想骗你们，你们可能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对面的几个人安静了下来，但眼睛里仍然流露出怀疑的神色。戚晓耸耸肩：“那好，说点具体的内容。既然现在你们只能通过人家的介绍了解相关内容，我就给你们提供一些判断依据。首先，高收益必有问题，如果他们给承诺的收益率超过12%，慎重，你距离陷阱已经只有半步之遥了。其次，你们说的‘稳定’，请一定要确保合同中有‘保本’的字样，这种事情不是说说就可以信的。最后，一定要了解理财公司的背景，自己不懂就让儿女去问，最好能在网上找到平台信息，多关注他们的负面信息，不然，即便有合同，人家到时候直接跑路你们也毫无办法。”
不仅仅是对面的几个女工，周围一圈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其中一个人掏出手机，点开备忘录后弱弱地说了一句：“那个……高材生，可否再讲一遍，我记个笔记……”
大家纷纷响应，于是戚晓地把这些东西复述了一遍，还针对其中的一些疑难点做了重点解释……
这件事的后续是，在以后的几天午休时间里，都有一群人围在戚晓的001号车床旁边，听戚晓开讲“如何预防经济诈骗”。作为一名优秀的艾伯顿毕业生，戚晓仅仅把脑海里的知识分享了三成，就得到无数大叔大妈的好评，那些活生生血淋淋的案例更是令众人大开眼界。甚至在本周的最佳员工评选当中，她全票通过，令车间主任大跌眼镜：
这个刚刚学会染布小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至于当天几个人争吵的理财产品，很快就被证实是骗局。其中一个大妈为了表示感谢，从家里带来亲手制作的小饼干请戚晓吃，还说这是她孙女最喜欢的，特别香，搞得戚晓哭笑不得地全部吃下后，还得在大妈热情的询问中连连说好吃……
事实证明，当人展现出一技之长时，就能鹤立鸡群，尤其是这个长技还能惠及众人，就会产生更大更好的连环效应。
戚晓从此以后在车间正式更名为“高材生”，每当大家有什么问题时，都会抱着书本来询问她。虽然戚晓一再申明自己是经济学硕士出身，但这些人却并不介意她的谦虚，就连家里孩子该中考高考该报考哪个学校的问题也来请教戚晓，害得戚晓回家后还得连夜研究往年分数线划分以及相对应的各学校招生情况……
曾经对这种事情不屑一顾的戚晓，现在却每天都要为之奔忙。虽然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戚晓的生活似乎有了另一种充实的定义。这种充实无关为自己争取到多少东西，而在于周围有一群关心她和她关心的人。
现在的戚晓，几乎能叫出大半个车间人的名字，甚至连他们家里的情况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这放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她连大学到硕士同学的名字都叫不上来几个。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承认，戚晓后来才发现，似乎八卦别人家里的事情还真是个有趣的传统呢……
这段时间里，李誉今给她打过两个电话，但因为戚晓忙碌没说几句话就挂断了。这天晚上，李誉今一个电话再次打进来，霸气地宣布：明天是周六，由洪升集团出资举办的足球比赛打响揭幕战，请她明天务必出席……
当戚晓懒洋洋地问到为什么的时候，李誉今神秘地说：“内部消息哦，明天是邓麒和盛峻的巅峰对决，他们作为主办方，将分别替换掉一支小球队的首发队员踢满全场……”
什么？！戚晓猛的从床上蹦起来，大声宣布：“我去，这种比赛绝对不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