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几年了片刻后,贺修谨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在他的头顶。
    贺修谨的视线淡淡落在左修的头顶,这视线却让左修心慌意乱,口干舌燥下意识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只是又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只刹那间额头上便出了一头的汗。
    他艰难地张了张口,硬着头皮大声回道:少帅,左修跟在您身边五年零三个月了。
    稍后的静寂让左修心如擂鼓,脑中开始迅速急转起来。他跟了少帅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识到了对方的喜怒无常,但是身为较为被少帅看重的亲卫,他在某些时候也稍微能小小地揣摩少帅的想法,才有幸混得了如今的地位。可是现在他能感受到少帅磅礴的怒气,却一点儿也猜不出他到底哪里出错,惹得对方突然发怒。
    明明计划比预想中还要顺利!
    跟了我五年。贺修谨除去手里的手套,捏在手里把玩,声音平静道:如今却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左修舔了舔唇,却不敢沉默,只能壮着胆子道:少帅,属下不明白。
    啪地一声,贺修谨反手又是一巴掌。
    左修的身子趔趄了一下,血迹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立即又站直身子,不吭声了。脑中却飞快地闪过从得了吩咐后少帅说的每一句话,电光火石般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少帅出门之际的情景
    彼时贺修谨已经进入了车内,左修站在外面顺势关上了车门。只是车却没走,没过几秒后,后面的车窗就慢慢降了下来,露出贺修谨神情淡漠的侧脸。
    左修立马弯腰向前:少帅,还有什么吩咐吗
    虽然少帅将这个计划全权交给了他处理,但是难免不会有什么其他的顾虑。
    贺修谨一袭军装,靠坐在座椅上,抬眸瞧了左修一眼:顾好夫人。
    是!左修站直身子,立即行了军礼。车窗这才降下,黑色的车子渐渐离去。
    顾好夫人
    左修自回忆中回过神来,背部顿时冷汗淋漓起来。在这个计划里夫人也是重要的环节,他还以为少帅既然用了这个计划,自然不会将所谓的夫人放在眼里。毕竟少帅最讨厌的就是叛徒,对于叛徒的手段极为的血腥凌厉,直让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是夫人帮了她的朋友,在他们眼中与叛徒无异。
    所以他还以为少帅口里的顾好夫人指的是看住少夫人让她别出了其他事故扰乱了此次的计划,完全没想到这是让他照顾好少夫人、避免对方受伤的意思。
    属下甘愿受罚!左修脸色有些惨白。
    他的确有些自持甚高了,仗着自己跟了少帅这么多年,偶尔壮着胆子去揣摩对方的心思。这么多年少帅不近女色,若不是大帅身体逐渐衰败,逼着少帅随意找人成了亲,他还以为像少帅这样的人,这辈子身边都不会出现女人。
    这样的思维让他并未将少帅的新婚妻子放在眼里,下意识就忽略了对方。甚至在对方身体不对劲时,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少夫人为了配合自己朋友的计划假装出来的,后来看对方的表现却又实在不像是作假。
    不论如何,少夫人受了伤,都是他的失责。
    贺修谨看了他一眼,唇角凝出了一抹冷笑,猛地一脚将人踹翻在了地上:我这个人向来赏罚分明。往后夫人若是出了任何事,我不仅不会罚你,还会好好赏你。他说着,将手中的手套扔在了左修的脸上,慢条斯理道:就看你这脑袋能吃下几颗枪子儿了。
    左修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胸口,口中瞬间涌出了一口血腥,却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胸口的猛烈钝痛让他肯定自己的骨头已经断了,心脏更是绞痛了起来。可他顾不得剧痛,现在心中只剩下自己得以活命的庆幸感。他明白少帅已经留了情,他如今算是这少帅府的护卫,要不是一时找不来人守着这少帅府守着夫人,恐怕他现在已经没命了。
    是!左修面如金纸,站起来满脸冷汗涔涔地对着少帅的背影喊道。
    夫人怎么样了贺修谨上了楼,看着守在门口的翠袖问了一句。
    少帅,夫人刚刚睡下。翠袖垂头恭敬道:请来的医生还在楼下等着,少帅可要去见一见
    见过了。贺修谨继续问道:夫人知道这件事了吗
    夫人好像听到了。翠袖犹豫半晌,有些不忿道:这洋医生竟然直接告诉了夫人,夫人看起来很是伤心。
    现在很多有权有势的人都会请洋医生过来看诊,但是这些洋医生往往口无遮拦,是什么结果就说什么结果,一点儿也不瞒着病人,为病人考虑。
    翠袖对这点儿极为的不满,可是她只是一个丫鬟,根本无力阻拦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洋大夫将一切说给了夫人。
    翠袖还想抱怨,只是对上贺修谨深不见底的眼睛,顿时腿一软,苍白着脸将手指紧紧握了起来。她因为太过担心夫人而有了小情绪,却忘了眼前这人根本不是她可以发泄情绪的对象。
    咬牙沉默间却听得少帅突兀地问道:她很伤心
    贺修谨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柔软的大床上,女人的身体陷进了床里,被锦被包裹得只剩下小小的一团,就连睡梦中也眉头轻皱,面色苍白。
    结婚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娇养出来的好气色都不见了。
    他的视线不由得往下,顺着不明显的曲线滑到了女人小腹的位置。他不久前才用手量过这里,双手能将人轻易地举起来。不说手感如何,只那细度,就仿佛他单手就能折断一般。
    如今这里却孕育着一个孩子,属于他的孩子。
    贺修谨看了片刻,忍不住伸手覆上了下腹的位置,隔着锦被,却恰好与女人规矩地交叠在小腹处的双手重叠了。他也没拿开手,就隔着锦被这么放着。
    胎位不稳。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咬字有些不准,却还是继续说道:夫人执意想要留下这个孩子,恐怕会极为伤身体,大人小孩都有危险。可若是拿掉孩子,夫人将来可能再也无法有孕!
    也不知道是不是室内温度有些高的缘故,贺修谨抬手解开了军装靠近脖子处的两口纽扣,心里还是没来由地生出几分不明所以的烦躁来。他看向自己手的位置,微微垂下眸子,睫毛在眼睑处打下了几分暗影。
    他的手突然被一双手抓住了。
    醒了贺修谨抬头,冲着床上的女人勾了勾唇。干脆地抽回手起身将人从被窝里抱了起来,又拿被子细细将人包裹了起来抱进怀中,只剩一张素白的小脸。
    嗯。白月点点头,任由对方将自己抱进了怀里,心中却不由得生出了几分警惕。看着贺修谨带笑的眸子,垂眸半晌后,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虽然现在贺修谨的动作语言都十分温柔,但是她可没法忽视先前对方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时,那一闪而过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