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节

  杨嫂笑道:“婶儿你坐,小念这孩子挺听话的,挺招人稀罕的。”又说:“让林彤也过来看呗,这电视挺好看的。”
  她说话间神色有些自得,她可是这团部家属里第一个买电视的,能买起电视,一来要家里有钱,这一台电视机就三百多块钱。二来也要有人能弄到电视机票才行。
  所以,别小看这一台电视,这里面关联可大了。
  杨嫂以前很谨慎的一个人,都有些洋洋得意。
  “妮妮还小,她也不愿意凑热闹,”徐晓婉在外面也是很会说话的,“她说我是第一次在部队里过年,让我出来转转……”
  杨嫂笑道:“也不闹哄,过年嘛就是图个喜气,这电视节目也挺好看的,要不,我去接她们娘俩过来呆一会……”徐晓婉刚要张口,里面看电视的杨嫂儿子不高兴了,扯着嗓子喊道:“妈你小点声,都听不见了。”
  杨嫂小声的笑骂了句:“这小兔崽子……”倒不再开口说话了。
  徐晓婉是第一次看到电视,大开了眼界,跟着电视里节目的节奏乐的哈哈的,不过她心里记挂着家里,看看时间很晚了,就去喊了小念回家。
  小念看的正来瘾,小手一摆,头都不回的道:“再看一会吧姥姥!”
  徐晓婉想回家,又觉得太晚了不放心小念,倒是武文华劝她:“婶子,难得来看一回电视,你就多呆一会吧!”
  徐晓婉低声道:“我年纪大了,时间长了受不住,没有你们年轻人精神头足。”
  武文华一想也是,她自己的婆婆不就是,宁愿在家里干活,也不爱出来走动。她就道:“那我送婶子回去。”
  徐晓婉有些犹豫,“小念还想看,要不,我再等等他?”
  “你要不想看了就回家,这么近,又这么多人,还是在家属院里,婶子你不用担心小念。”
  她听了还是犹豫了一会才道:“那行,那我就不等她了,你也不用送我,这几步道,我自己回去就行。”
  武文华想了想,她还想再看一会,就点点头,“那婶子你慢点走,我不送你了。”
  徐晓婉低声道:“不用送,我先走了。”
  外面虽然没有路灯,但因为过年,好几家门前都挂上了红灯笼,还有几家没有挂灯笼,门前的门灯却是开着的,倒是不黑。
  徐晓婉推开自家的门,东屋的灯已经黑了,看样子小彤和孩子已经睡了。
  她打了个呵欠,回到西屋,就这么开着灯,不大一会也睡着了。正睡得香,听到外面门开了,她睁开眼低声问:“小念回来了?”
  徐念看电视的时候很兴奋,现在看完了,走路的时候都要睡着了,垂着头无精打采的嗯了一声,“是我,姥姥。”
  徐晓婉从被窝里爬起来,“困了吧?快去洗洗上炕睡觉吧!”说着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你爸回没回来?这门是挂上还是给他留着?”
  徐念脱了鞋跟头把式的上了炕,“不洗了我要睡觉了。”说着就睡着了,看的老太太失笑不已,这孩子,真是不困急眼不睡觉。
  她跟进屋,刚把他叫醒,“来,脱了衣服再睡啊!”徐念半睡半醒的配合着她脱了棉袄棉裤,刚把他塞进被窝,徐振华就回来了。
  老太太看他轻手轻脚的把门插上,轻手轻脚的舀了水洗脸洗脚,自己也就放下心接着睡觉了。
  徐振华第二天一早就走了,今天他要下连队。
  林彤再一次醒来后,看他已经走了,就问母亲,“他吃早饭了吗?”有时候他走的早,在家就不吃早饭,直接去食堂,免得还要她起早做饭。
  老太太道:“我给他捏了几个饺子,他吃了走的。”
  林彤噢了一声,抱着妮妮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身后还跟着小尾巴小念。
  徐振华是真的热爱军人这个职业,知道自己可以不用转业回地方后,他这个原本就把部队当成家的人,更是以前所未有的热忱迎接工作,一直到到大年初五下午,才从下面基连队赶回来。
  他抱着妮妮有些愧疚,“这才几天没见,妮妮好像又长大了一些。”
  林彤正在把洗干净晒干的尿布叠起来,她抻了脖子看了一眼疑惑的道:“是吗?我天天看,没看出来,不过妮妮这两天倒是比之前吃得多了。”
  小念仰着头大声道:“我看出来了,我看出来妹妹比之前大了这么一点点。”他说着还双手比划着,很认真的样子。
  徐振华笑看着他,“是吧,我儿子和我一样有眼光。”他打量着徐念,“这个年过的,我看你也长高了一点点。”
  小念眼睛一亮,得意的道:“我长大了嘛,我都九岁了噢!”
  ☆、第三百九十七章 转业申请
  一个年忙忙碌碌的过完了,很快到了新的学期。
  林彤生完妮妮已经二个多月了,她有三个月的产假,开学后并没有去上班。小念每天就和大海等院子里的孩子一起上下学。
  林彤每天在家专心休养带孩子补身体,三个月除了院子门口几乎没有出过门。
  徐振华又去了一次江城开会,开完会回来以后就好像有心事一样,时常看着妮妮发呆,林彤看出他有心事,但问了两回他都说是部队上的事不能外传,倒让林彤不好追问下去。
  这天他又在看着女儿的小脸发呆,将近三个月的妮妮长的白白净净的,虽然不胖,却很可爱,此刻她正吃着小手,蹬着小腿和他噢啊的说着什么。
  林彤坐到他身边,逗了一会孩子,直到妮妮玩够了,吭叽起来,她才把孩子重新包好,抱起她给她喂奶。
  她喂奶的时候是背对着男人的,虽然二人孩子都有了,她脸皮有时也很厚,可她还做不到当着她的面大大咧咧的撩衣服,背对着他就能做的熟练自然,有时候她自己都叨咕,这简直就是掩耳盗铃。
  小妮妮吃饱了就睡了,林彤把衣服放下来,把她放下,让她好好睡觉,然后问依旧在发呆的男人:“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天天这样啊?难道部队里又有人难为你了?”
  徐振华头一回这么纠结,以前遇到什么事他很有决断,可这次……
  想到这几天自己的为难纠结她都看在眼里,看到她目光中隐藏的担忧,他心里原本那个想法冒了出来,并越来越大,他心想,就这样吧,这些年他东跑西颠的执行任务,不仅没有在家好好的陪她呆几天,反而数次带给她危险,让她几次因为自己的原因而隐入险境,差点丢了命。
  想到这里,他拿定了主意,他握了她的手:“小彤,没事,我想明白了,以后,我不留开你,要是在部队升不上去了,我就转业,凭我的能力,我不相信,我在地方上就不能干出成绩来。”
  林彤心里一紧,“难道还是三哥的事又有了反复不成?”要不然他怎么会说出转业的话?
  只要三哥的事不会影响到他,他还会有往上升的空间。这一点她深信无比。
  转业,那只是无奈中的选择,要知道,徐振华对部队的热爱,绝对超过了他自己的生命和她们母子。
  这一点,林彤也嫉妒过,可想开之后,这是这年代很多人的共性,她也就慢慢接受了,反正,在军队之下,她是第一。
  这么一想,她就释然了,要不然还能怎么样,总不能因此离婚或成天吵架吧!
  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幸福不幸福全靠自己,林彤觉得,这样的日子,虽然和她前世所向往的小说中的那种惊天动地,虐恋情深有不小的差距,但她已经不再向往那种热烈能把人灼烧化灰的感情。
  反而是这种温馨的,温暖的家庭氛围更让她流连不已。
  这么一想,林彤愣住了,难道她已经老了不成?人家都说,只有心理年纪老了的人,才会想往平和安宁的生活?
  林彤有些郁闷了。
  她还很年轻好不好,她刚刚二十三岁,怎么可能老了呢?
  徐振华伸手搂住她的腰,安慰她道:“没有,跟他没关系,是我……”他犹豫了一下道:“边境这几年又有些不太安稳,估计要打仗,军分区要我们做好准备,我在想,我要不要申请参战……”
  林彤在这里呆了几年,已经知道,她前世和现在,是有不少的区别的,比如说,前世这个时候,和某国的边镜也在打仗,可这时候已经是小规模的,不像现在冲突在加大,有可能形成规模的战争。
  当初蒙古草原那,就与前世记忆不同,还有东北这些省份,和俄罗斯接壤的边境,无一不与前世不同。
  说她自私也好,她反正不想让他再上战场。要知道,反对武装和正面大规模交战还是有着不同,她害怕,怕他一去不回,想到这个可能她心里就发紧,就颤抖。
  她知道,自己是越来越依赖他了。
  可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她没有丧失自我,他对她也好的没话说,她不想失去这样的生活。
  或许是,是因为生了妮妮,她的胆子变小了?
  她没说话,可嘴巴紧紧抿着,手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却泄露出她心底的真实想法,她不想让他去。
  徐振华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有感动,有犹豫,也有不舍,最后都化为了无声的叹息,“你放心,我之前是有这个想法,可这些年,我对不起你和孩子,我想开了,之前我也多次上过战场,要说报效国家,我也尽了自己的一份力……这次,我不准备去了。”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费劲,好像心口压着千斤巨石一样,可一旦说出口,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徐振华明白,这些年,他的弦一直都崩得太紧了。
  有了决断,反而放松下来了。
  他心里略有些惆怅,他有了这样的心态,也许,部队里他真呆不久了。
  他是典型的军人思维,我在部队一天,就要听从命令,为国奉献。
  可思想懈怠了,他就觉得愧对培养自己的祖国和军队,就觉得在部队,或者说有一天登上高位,他觉得心里有愧!
  这样的人,其实不适合成家立业……
  徐振华以前是这样的人,可现在,他的思想在慢慢转变,所以他才觉得,自己不适合再呆在部队……
  这是他对自己的要求太高所致。
  林彤伸手回报着他,声音有些闷闷的,“振华,我不想你去战场,你这些年,一年没断了去战场,这都是拿命去搏去拼,我不想要这样的前程,我只想你平平安安的,一家人能生活在一起……”
  她什么时候这么没出息了呢?可是,她现在就是这样想的啊……
  她低声道:“我知道你做出这个决定很为难,你是为了我和孩子,可是,你就当我是自私吧!”
  徐振华没说话,只是把她搂的更紧一点。
  要说自私,也只能说是他自私,是他现在的牵挂太多,舍不下她和孩子,这,怪不到她的头上。
  一旦做出决定,徐振华不再纠结犹豫,他很快就和以往一样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去。
  但不一样的是,他悄悄的往上递了一封转业申请,这件事,在军分区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家都不理解,为什么林解放的事出了以后他不申请转业?为什么在他前途恢复明朗的时刻他却又申请了转业?
  徐振华不是一般的战斗英雄,他在军校培训过,他多次获得战斗英雄的称号,多次真刀实枪的上战场,他年轻有为,军事素质过硬,身体条件非常好,已经渐渐进入高层领导的视线。
  他的转业申请,军分区没敢批,而是上呈给了老将军。
  老将军看了这转业申请书勃然大怒,他猛的一拍桌子,“这小子,搞什么鬼?老子辛辛苦苦的才帮林建设平反,这马上就要下发正式文件了,他以前也不会有人揪着这事不放了,他这时候给老子转业?他脑子被门板夹了吧?”
  老将军发了半天的脾气,打了个电话下去,“让徐振华立刻给我进京,我要见他!”
  林彤得知徐振华递交了转业申请后,沉默了半天长叹了一口气。
  见她什么也没说,武文华和特意从江城赶回来的江大姐急了,“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家徐团要转业这事,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干的好好的,怎么就想起转业了呢?”
  林彤能猜到些徐振华的想法,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或许,什么也不说才最好,尊重他的选择。
  有舍才有得,她想让他陪在自己,就得舍去那些可能有的光明前途。
  舍吧,她不想让他拿自己的生命来铸就这光辉的前程。
  武文华和江大姐说的嘴皮子都发干,只换来林彤一句:“我尊重他的选择!”
  是的,她尊重他的选择。
  她希望他能留在她的身边,她盼着他平平安安的,可要是他改变了主意,放不下他的责任,她也会尊重他的选择!
  是的,不支持,不反对,却尊重!
  徐振华接到命令的当天就去了首都,林彤猜到老将军把他召去是想说服他留在部队,她默默的收拾了几件换洗的内衣给他带走,并叮嘱他:“你去首都,要有时间就去永华家看看二老,再去作坊里看看,表示一下感谢,不管怎么说,那里也有咱们一股。”
  她没提老将军召见他的目的,这反而让徐振华有些不安,他好像安抚她,又好像在说服自己,“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我不会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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