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陶然儿静静地看着孙赫武,等着他开口说话。一双大眼睛如同紫葡萄一般水汪汪的。
    她并没有认出此人就是江东王孙赫武。
    孙赫武呢,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枯,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抬起头来,一双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看着陶然儿,发觉她真是太瘦了,简直皮包骨头,随时随地,一阵风吹过来,就会把她吹倒似的。
    脖子瘦得如同一把鸡架,她肯定生过一场大病。
    他咳嗽了一嗓子,对她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
    陶然儿呆了一呆,原本握着书卷的手猛地一紧,因为用力过猛,手指尖都开始泛白。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太像孙赫武了!
    他的身高也像他,声音也像他,但是他的样子,和孙赫武的长相,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俊美非凡,一个丑陋无比。
    他不可能是孙赫武啊。
    那么,为什么这两个人有一样的身高,一样的声音?
    陶然儿震惊至极,迷惑不解地看着孙赫武。
    到底他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孙赫武也不知什么原因,并没有当场撕下人皮面具与陶然儿相认。他想象着自己撕下俊美的人皮面具,露出丑陋的真容,那个画面简直太过残酷,他不想面对。
    他丑陋了那么多年,太想美美地在陶然儿面前重新活一次了。
    因此,他仍旧站在原地,一往情深地看着陶然儿,对她关切地问道:“你怎么那么瘦了,你是不是生了一场大病?”
    听到熟悉的声音再次关切地响起,陶然儿眼皮跳了跳,她静静地看着孙赫武,对他轻轻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一双秋水般的大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孙赫武凝视着她,真想沉沦在她如水的目光里。
    她继续轻轻地问道:“我们是不是故人,如果是,你报上名来?”
    孙赫武突然鼻子发酸,直想哭,假如他俊美如李信志,他肯定马上揭下自己的人皮面具,与她相认,但是想到自己丑陋的样子,他实在不便上前相认,因为自己面相丑陋,他痴恋陶然儿六年,却没有结果,到现在,仍旧是一场单相思,朗有情,妾无意。
    所以,他不想这样,他想着现在他有了一张俊美的人皮面具,那么,他可以与她重新开始,也许因为他投胎再世为人了,所以他会有和她有一个另外的开始。
    这样一想着,孙赫武便轻轻咳嗽两声,机警地看了看外面,对她说道:“我是来救你的人——”
    果然!陶然儿眼睛如同星星般突然亮了起来,她对他轻轻问道:“你是皇后和太子妃的人吗?”
    皇后和太子妃?哪国的皇后,哪国的太子妃?
    孙赫武一头雾水,他正要问陶然儿时,这个时候,鸿雁端着一碗茶水走了进来,对陶然儿说道:“小姐,你要的茶——”
    陶然儿看了看她,对她说道:“放在桌面上吧。”
    鸿雁只好将茶碗放下,对陶然儿说道:“小姐,这个家丁叫孙三——”
    孙三?
    陶然儿愣了愣,再次迷惑不解地看着孙赫武,为什么,他有和江东王孙赫武一样的身高,一样的声音,而且一样的姓氏?
    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的眼圈泛红,眼眶里有闪亮的流质在转动,他在哭——
    他到底是谁?与孙赫武又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为她掉眼泪?
    陶然儿嘴唇动了动,对鸿雁说道:“雁儿,我有话与这位家丁说——”
    鸿雁笑道:“小姐,这家丁和他的家人都很喜欢你呢,他看过《女军师传》,又看过你的画像,对你十分崇拜——所以我才带他来见你的——”
    陶然儿风中凌乱,这傻丫头,这种话也信,不过感谢上苍,如果不是这个丫头傻,他可能也混不进来,因此,陶然儿微微笑了笑,对鸿雁说道:“雁儿,所以我看在他那么狂热崇拜我的份上,打算与他说说话,你到门口去守着,如果有人进来了,你马上告诉我。”
    孙赫武微笑着点点头,对于陶然儿的机警聪明十分佩服。
    鸿雁答应一声,高兴地飞快地去了。
    房间里重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陶然儿看着孙赫武,对他猝不及防地问道:“你认识江东的孙赫武吗?”
    孙赫武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的樱桃小嘴里说出来,不由肩膀一震,他看着她,故意慢慢说道:“他是你什么人?”
    陶然儿呆了一呆,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地说道:“一位极好极好的朋友——”
    孙赫武听到她对自己的评价,不由心中温暖,鼻酸手颤,好了,这六年的相思与爱,这六年的付出与成全,并没有白白浪费不是吗,毕竟,在她的心里,他孙赫武是她的一位极好极好的朋友,值了!
    陶然儿看着他,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牢他脸上的表情,对他机警地问道:“你为什么这样感动?”
    孙赫武悚然心惊,立马用大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感动了吗,他怎么没有感觉?
    他对她沙哑着嗓间慢慢说道:“是,有一点,因为我听说江东王孙赫武长得极丑无比,而陶姑娘你长得艳丽无双,倾国倾城,两个人的外表差别如此巨大,居然也能为成极好极好的朋友,真是难得——”
    陶然儿凝视着他,轻声说道:“因为他对我极好极好,他为我付出了很多很多——”
    想起当时,她攻陷狮虎城,江南大军损失惨重,驻扎在狮虎城郊外的江东大军完全可以趁虚而入,从她的手上夺取胜利果实。
    江东的朝臣们也一致同意要江东王去攻打狮虎城,从她手上抢夺天下的胜利果实,但是孙赫武宁肯冒着不当江东帝君,失去生命的危险,班师回朝。
    这一件事,她永远铭记在心。
    回忆到这里,她暗哑了嗓音说道:“其实当时,如果江东王不那么好心,从我手上抢走了胜利果实,他肯定能一举攻下长安城,这样,我就不会落入王思明的手上,囚禁在这里,与其天下给了人品极差的王思明,不如给江东王,至少,他是一个响当当的好汉。”
    果然,她是被王思明活捉,然后囚禁在这里了!
    孙赫武静静地听着,红了眼圈。
    陶然儿沙哑着嗓子,看着孙三,对他说道:“自古艳色天下重,所以不管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倾尽全力地修饰自己的外表,你们这个时代说艳色天下重,现代就颜值就是生产力,其实性质是一样的,但是人过于看重外表,渐渐的,就忘却了皮囊下包裹的是什么了——”
    孙赫武听到这些话,不由鼻酸手颤,十分感动。
    陶然儿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不看重外表的女子,真是让他感动无比。
    他哽咽着说道:“可是这天下,凡是长得丑陋的人都要受尽侮辱和欺凌,比如你的朋友孙赫武——”
    陶然儿笑了笑,对他说道:“孙三,那些嘲笑孙赫武的人,都是肤浅之人,一个好男人,不管长得怎么样,他始终是一个好男人,一个优秀的男人,不管他长得怎么样,他始终是一个优秀的男人。”
    孙赫武感动天无以复加,他深情地凝视着陶然儿,她轻轻地说这些话的样子,如同烙印一般,永远地刻进了他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