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了这事睡意散了不少,靖德帝起身去了书案,铺展开上头唯一的画卷。穿着大红锦缎宫装的美人懒懒散散地斜坐在榻上,红唇如火肌肤赛雪,她眉梢眼角半含不悦似有不耐,整个人便如同那四月枝头恰似彤云的繁繁海棠,叫人挪不开眼。
    靖德帝神情恍惚,褚兰啊
    临近年关大雪连着几日都没停过,宫里七皇子,五皇子和韩妃接连伤了腿卧床休养,暗地里传了不少风言风语。
    傅容从莹草那儿听到这事反射性地往墙上望去,莹草早习惯了他时不时看画发呆,等着他将注意力拉了回来才继续道:韩妃娘娘因为伤了腿在寝宫大发雷霆,五殿下那边也闹腾的紧,言语间还说了殿下好些难听的话,宫人们私底下都在传是撞了邪。
    傅容理了理身上的被子,点头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你自去外头忙吧。
    莹草躬身后退,楚意也不出来,就在画上开口道:你总是把人支出去,小心叫她瞧出什么来。
    傅容回道:她笨的很,哪里会瞧的出这屋里头藏着个仙女姐姐
    张口便是仙女姐姐,看来是真长大了,越发油嘴滑舌。楚意佯装嫌弃。
    傅容满脸带着笑却是不答话,他明明说的是实话呀不是吗
    你腿不好移动,这个年你是要在这床上过了。楚意本是想直接帮他治好的,可傅容拦住了她,说是不妥。想想也是,太医每日都要过来换药,又有韩妃和五皇子两个伤患作对比,她要真动了手,很容易就能让人发现。
    傅容偏着头,双手撑在床沿上身体前倾,有花月姐姐陪着,这床上也是人间仙境了。
    楚意,是吗
    傅容嗯了一声,眉眼温和,端的是人畜无害,是呢,我可是从来不说假话的。
    雪花簌簌,透过半开的窗口隐约能看见雪覆下的绿植,他收回目光取了放在枕间的书翻开了两页接着昨天的地方继续。
    皇家年关宴请群臣,蒋丞相夫妇乘着马车进宫,蒋韩蓉称病留在了府里。待蒋夫人一走她便撑着素色的油纸伞在雪地里晃悠,双颊白里透红分明健康的不得了。
    彩玉跟在她后头苦笑,小姐,风雪这般大,咱们还是回屋里去吧。
    蒋韩蓉像是没听见,从花园里的拱桥慢悠悠地走去了后山的一小片梅花林,红梅灼灼点落在皑皑白雪上,活像是那素绢白布上沾染的鲜血,明明是如画美景,偏偏叫她嫌的慌。
    在雪地里走的久了,脚下绣鞋尖儿已经湿透,她恍若未觉依旧举着伞散漫地在林子里晃荡。
    彩玉简直没脾气了,抓住她的手腕儿,小姐啊,回去吧。
    你话真多。蒋韩蓉收好伞塞到她怀里,别管我,难得好雪天,还不许我散散心啊
    彩玉腹诽:你这哪里是散心啊,分明是找病呢。
    她连伞都不打了,戴着斗篷上的兜帽,这边走走那边晃晃,最后更是在几个婢女的眼皮子底下手脚麻利地爬上了树,坐在那颗年岁最大的老梅树上,一朵一朵地捻着花往地上扔去。
    她衣裙连着外头的斗篷都是大红色的,叫一颗颗花树环绕着,倒是叫下头的彩玉一时之间分不清楚到底哪里是花哪里又是她的裙角所绽。
    蒋韩蓉将半棵树上的梅花都扒拉了,她远望天际,心情莫名好了许多,总算是在彩玉的哆嗦下从树上下来了。
    被人扯着回去洗了个热水喝了碗姜汤去寒气,屋内置着暖炉并不觉冷,她穿着白色中衣盘着双腿双手抛棋子儿玩,过了会儿又无聊,便叫彩玉给她去厨房捡了根大白萝卜来。
    彩玉把洗的白白净净的大萝卜给她,无奈道:小姐,你这又要干什么
    你给我把梳妆台上的那匕首拿来。
    彩玉依言取了来,蒋韩蓉握着匕首给白萝卜削皮,闲闲道:我就是闲得无聊削着玩儿,你出去吧。
    彩玉:是。
    蒋韩蓉削了萝卜皮又开始了砍萝卜,春江觉的这人简直有病,翻着白眼讽笑道:你猜若是叫蒋夫人看见你这样,她会怎么做
    蒋韩蓉头也不抬,她肯定会说真棒。
    呵,你怕不是在做梦。春江一口气堵在胸口,疏散不得。
    蒋韩蓉冲着她咦了一声,你整天阴阳怪气的真烦人。
    春江捂着胸口,到底是谁整天阴阳怪气!是你好不好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咚咚咚的剁萝卜声,萝卜粒儿飞的到处都是,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姐,你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
    蒋韩蓉突地拔出匕首,温柔地拭去上头的萝卜渣和水,微笑道:关你屁事。
    春江:好气啊。
    第109章 美人图(八)
    春江觉的自己也算是一大把岁数了, 早些时候行动方便, 也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人,可从来没一个人能像蒋韩蓉这么会折腾, 这女人张口闭口就能叫她心肌梗塞。
    蒋韩蓉还在拿着匕首剁萝卜,咔哧咔哧的声音配合着窗外雪花飘飘, 在这寒冬冷寂的时节里莫名有些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