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这边鸡飞狗跳,瑞王府那头一片沉寂,晏觉瘸了腿身上的差事自然丢了,袭了瑞王的空爵位做了个闲散王爷。每日阴阴沉沉地厮混在内宅,浸淫酒色,没几年就掏空了身子。至于定南国公府里的晏岚和苏烜,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两相怨怼,却又不知道为何死活不肯和离,耗着相厌一辈子。
    而瑞王气息奄奄的时候身边只有几个小厮和丫鬟,晏觉忙着怜爱新收的歌姬,晏岚忙着和丈夫斗和婆婆斗和妯娌斗和小妾斗和通房斗,谁都没能顾及上他。倒是晏呈带着卫小小姐过来瞧了他一眼,当真是只瞧了一眼便离开了。
    接到卫芦悠死了的消息时楚意正抱着卫小小姐念书,卫小小姐强撑睡意朦胧的眼打了个呵欠,问道:娘亲,卫芦悠是谁啊
    楚意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将她放到床上,轻拍着哄她睡觉,一个外人,不必理会。
    卫小小姐沉沉睡去,楚意去了外间望着门外的风雪。卫芦悠在拂花苑做了好几年花娘,眼看着就要熬不过去了,赵氏寻到了她将人赎出来带回了安城养着。
    前几日已然官至内阁学士的白景育携妻子卫灵玉回乡祭祖,叫养病的卫芦悠知晓了去,一口血喷出来栽倒在地上便再也没能醒来,算来算去哪里知晓她最看不上的人却有这样的能耐。
    重活一世,她最爱的人毁了他,最恨的人幸福安乐,最看不起的人荣华加身,只她一个凄惨哀苦比之前世尤甚。卫芦悠念叨着苍天不公,含着满腹不甘,带着重生期盼死去,只可惜这一次再没了那天大的机缘,一切终究归于尘土。
    庭院里的白色山茶花开的正好,楚意躺在藤椅上望着围墙,心里头有些不舍。
    晏呈踩着草垛扒在墙上冲着她笑,一边笑一边叫着楚楚。楚意眨了眨眼睛,掀起重重的眼皮,弯了弯唇角,轻声道:傻货。
    那音调极轻,轻的差一点点就没能落在他耳里,他努力地睁大眼睛半仰着头,傻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了院子,蹲在藤椅旁边替她拢了拢滑落的薄毯。
    他牵起她冰冷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红了眼睛,低低道:我那叫大智若愚。
    穿着青色锻袍的小娃娃偷偷摸摸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小狐狸想讨祖母开心,祖母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他凑近了些羞了羞脸,羞羞羞,祖父那么大的人还哭鼻子。
    晏呈抹了抹眼睛,将椅子上的人抱了起来,他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床上,将得知消息的人尽数赶了出去,他坐在床上将人搂在怀里,叫了一声楚楚。
    没人应,他落寞地抵着她的头,眼帘低垂挡住里头的暗寂,晏呈的楚楚走了,晏呈会去找她的。
    他会找到她,然后亲亲她抱抱她,等着她捏一捏他的脸,似嫌弃又似欢喜地叫他傻子。
    等到那个时候,他还是楚楚的晏呈,楚楚也还是晏呈的楚楚。
    第66章 歌女要改行(一)
    楚意微眯着眼抬手挡了挡金乌掠过的光, 树桠上的青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让寂静的乌暄山平白地多了几分嘈杂。她坐在树下青石上,撑着头无聊地远望天际浮云。
    楚楚, 楚楚你看。青雀在她头顶打了个转儿,拔高了声音, 楚意抬头瞪了它一眼方才转身一瞧。
    那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远远地站在崖边,流云浮卷,墨发随风。楚意懒懒地靠在树干上, 对着他招了招手, 你怎么不过来呢
    容珉眼帘微垂,拂手挥去挡路的花枝。瞧着他慢慢过来, 楚意不由偏了偏头,他依旧穿着暗花绣边儿的白色长袍,比起坐镇仙界日常锦衣高冠累赘的吓唬人的仙帝,他倒像是简单随性的很。
    青雀飞旋着停落在他的肩上, 抖着翅膀叫了一声神帝陛下,接着又道:好久都没见着你了。
    容珉抬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最近闭关。
    他的声音像是极北寒地旭日初升时刹那冰碎, 青雀甩了甩晕乎乎头, 扑腾到了琉璃树上。最近几日乌暄山的风有点儿大, 一阵接着一阵,呼呼啸啸地吹的衣袍簌簌作响,容珉坐在她旁边, 给。
    楚意应声一看,却见他手里握着一淡绿色的纸风车,被风吹的直转悠。那上头萦绕的微绿淡光随着风过的方向散去,星星点点的煞是好看。楚意接了过来,笑道:你做的
    他轻嗯了一声,见她玩的开心,唇角微不可查地往上抬了抬。楚意将那纸风车绑在了琉璃树上,随后飘落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真乖,知道孝顺姐姐。
    容珉薄唇抿起不接话,楚意戳了戳他额头,这脾气真是越来越臭了,小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隔壁月落湖似有仙鹤长唳,惊飞了不少鸟雀,容珉放在膝上的手指微曲,转移了话题,听说前段日子乌暄山迎了一位千层血域的来客。
    身为神帝他消息一向灵通,楚意也不奇怪,只是一想到那个坑了她的莲族圣女绯蓉瞬间没了好心情,她与容珉说起那事,终了忿忿道:费了大半功力结果就换回了个无用之物,可亏死我了。
    修长的手指拂去她发顶的落叶,转眸凝视着崖边浮云,他缓缓道:莲心莲是个好东西,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