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喜怒罢意沧浪忍着老皇帝那在他灵识中满是污浊腐坏之气的手触碰自己,慢条斯理地将沾了血的帕子递给张德全让他去换一根干净的帕子来给老皇帝擦拭,大皇子殿下毕竟年轻气盛,有些不服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意沧浪做事情从来没那么多讲究,比如老皇帝看上了他,这与他的最终目标也未必就冲突,所以他就让老皇帝自以为自己是他大佞幸,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左右老皇帝也活不过这个夏天去了。可若是只当一个佞幸有什么意思他肯容忍老皇帝看着自己那恶心的眼神,自然要从老皇帝身上活剐下一层利益来。所以他没过多久就用献药和真本事,从一个以色侍人的佞幸,悄然获得了老皇帝的信任,成了他的宠臣。
    当了宠臣,很多事情做起来就有了一个立场。
    比如大皇子借助杨家的线来拉拢他这个太子少傅,说的好听点,无非是想要利用他对太子的影响力,往后里应外合些什么。这事儿一点不难猜,因为原本的傅丹青就是和大皇子这样约定的,只是傅丹青爬到现在意沧浪这个地步花了几倍的时间,而老皇帝折腾的时间也延长了许多罢了。
    可大皇子并不知道,傅丹青除了是一个以色侍人的佞幸、太子信任的少傅以外,还是深得陛下新人的宠臣。
    老皇帝不会轻易听信一个男宠的话,但若是宠臣,告诉他你早就下令封锁太子伤人的消息被在宫外、理论上没有消息来源的大皇子知道了,还以此来煽动群臣妄图动摇太子声誉呢
    不仅如此,老皇帝还会想,你晁原恭几斤几两,劳资还没死呢就忙着拉帮结派了我之前种种敲打,你都记到狗肚子里去了
    再加上意沧浪轻飘飘一句年轻气盛,不仅解释了大皇子为什么会不服小太子,还悄无声息往老皇帝心口扎了一刀。
    越是到了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时候,老皇帝就越是不甘心!
    这个孽障!老皇帝怒道,蓄意暗算太子,结党营私勾结朝臣,偷窥宫闱,好啊,果然是长大了!能耐了!
    意沧浪连忙道:陛下莫要激动!大皇子想来不至于如此啊!再说,这暗算太子,从何说起呢!张公公,还请送些水来。使了个眼色。
    一边心里已经了然,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老皇帝为什么会忽然要让晁元辰通人事
    怕是大皇子用自己那婚事一石三鸟,其一搭上杨家和杨家姻亲的线,其二皆成婚可以名正言顺接触更多政务,甚至回封地也可期,其三就是以此来设法撺掇老皇帝坑了把太子。
    而此外还有更多,包括外头盛行的各种关于太子行事颠三倒四、喜怒无常的流言,也由此找到了正主。至于大皇子是怎么做到的,他毕竟在宫里还有一个娘呢!这个私通宫闱内外连缀的锅也是逃不了了!
    张德全看着老皇帝现在面色扭曲瞳孔放大的模样心里面也有些哆嗦,连忙应了声,出门去立刻让人去找御医过来。
    而里头,老皇帝一声接一声地抽气,真像个破旧风箱似的沉重无力。他鸡爪似的手紧紧地揪住意沧浪的,像是濒死的人握住最后一根稻草:丹青,你是个好的,也能将元辰教好,将他交给你,我放心!
    陛下莫说话了!意沧浪若有所觉,眉间显出一丝悲恸,待张公公找了水来服了药,陛下休息会儿再说罢,都是我不好,说这些与陛下听,惹得陛下心烦
    不!那些大臣只知道瞒着我,唯有你会将此事说与我。你是元辰的先生,对元辰,没人比你更清楚,待我百年之后,元辰会加你为太傅,你要好好辅佐
    陛下莫要再说了!意沧浪噗通一声跪下来,叩首,语中含悲,陛下长命百岁,老当益壮。太子殿下尚未长成,还要您亲自教导为君之道!陛下与微臣有知遇之恩,微臣忠于殿下,更忠于陛下!
    这话说得老皇帝心中宽慰,仅有的一些疑虑也消散了,他心中终于做下一个决定:你莫再说了,只要应我一句话,太子交给你了,你应是不应!
    意沧浪深深地看他,吐出一口浊气,闭上眼:微臣傅丹青,定为太子殿下鞠躬尽瘁,虽百死而犹未悔!
    这是你说的,从此以后太子就交给我了。
    好!老皇帝满意了,放心了!这一放心,似乎身上最后的一点力气也随着这口气而松了,他连忙冲小步走进来的张德全道,张德全,让御医去准备一颗如意丹,请大学士苏毅,左丞相叶长河,大将军闵书前来,再宣太子与大皇子在外等着。
    张德全一愣,下意识看了眼意沧浪,只见他俯身在地,轻轻颤抖,竟是不发一言。
    咳咳咳!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似乎抽走了老皇帝最后一丝力气,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陛下!张德全下意识想要过去,却被老皇帝一摆手:快去!
    意沧浪忙道:张公公只管去吧!
    大学士、左丞相、大将军等人很快就被召集起来,三人互相一碰面 ,不论往日有什么恩怨,这时候心中都有了些预感。
    这时候老皇帝服了颗如意丹,脸上泛起了一丝血色,御医正为难地劝着老皇帝不能再进药了云云。看见他们来了,老皇帝便让御医边去,一指意沧浪:拟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