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染者,本心洁净,而为世尘沾染。系执著也,见思也。凡人之根本性中一切蒙尘者,皆为爱染。所谓有纤毫爱染心,纵然脚踏莲华,亦同魔作。斋主以爱染自号,已是离经叛道到了十分,纵然持珠千日,梵音佛香亦不能浸润。是以楚某才言,这无价之宝的持珠,在斋主眼中不过是随时可抛、不值一哂的小玩意。
    哦~温见深含入一颗水晶葡萄,唇上浮现一层水光,饱满的唇线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看来楚兄于佛法颇有见地,更难得见微知著,实在是了不起。
    见地称不上,楚某不过是来自北方,家乡佛源广种,因而耳闻目濡,略有所知罢了。
    温见深闻言,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心中若有所思:北地佛门势力是如何如日中天,他这个在暗中推波助澜的自然最是清楚不过。怪道这人能接下晁衍之的一拳,原是来自北地么!
    他虽然笑语晏晏,但对楚虞身份的旁敲侧击却从未放弃过。侍童已经将此人手中雪织扇一事告知于他,更别说他随手撒出去二十万两黄金,而那挂坠同样颇为不凡。这样的人,在哪里都是个人物。联想到最近北华国主前来南魏,随行跟着一众北地邦国的首领,楚虞的身份便已经是昭然若揭,传闻北地邦国被那荆九韶或降或并,少数归顺的附庸则坐拥金山银海,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此人年纪轻轻,出手阔绰,倒是合情合理。
    倘若是北地人,那或许其中有可图之事
    温见深眸色一深,双眸半眯,含着一分的旖旎,锁住了意沧浪的视线,似笑非笑道:楚兄既爱佛法,那我这个毫无反省悔意,以爱染为号的离经叛道者,岂非是楚兄亟欲渡化之人
    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距离竟是又拉近了许多,温见深色若春花的俊脸就在呼吸可及之处,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间吐出的微甜兰香。意沧浪为此眼中微恍,呼吸一滞,竟是有些不自在地避过温见深的幽幽视线,耳染赤霞,略显局促地组织着言语:
    我、楚某虽对佛言略知一二,却并非是欲广布天下的传道者。爱染虽为魔作,亦是六道轮回之根本,是故爱染者即为人之根本,倘若真如圣贤所言,唯有根除爱染,方可避免魔作那倒不如与斋主一同,浸淫爱染魔道。
    顿了顿,意沧浪又道:楚某与斋主相识未久,但楚某私以为,斋主贵在一个真字,一个诚字,加上五分透彻,三分清傲,两分殊色,如此并一而成者,即为温爱染。
    交浅言深,楚兄呐,你真是痴憨耿直得可爱。温见深点了点意沧浪的鼻尖。
    这一动作让两人具是一愣,温见深下意识想要收回手,却被意沧浪紧紧抓住:交浅言深,是交朋友的大忌,但楚虞面对斋主所说的每一个字皆是出自真心,绝无半点虚言。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而恰恰是这份认真,让温见深竟是无端感受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危险那是一股被侵犯了私人领地的警惕,又像是一种未知的莫名征兆。
    楚虞所言,确实是发自真心。温见深笑容不改,然而眼中原本得见知己的欣然却悄悄消散了,他的笑意不及眼底,反而只浮华在虚伪的假面之下。
    他并未拉开两人物理上的距离,反而更加凑近了些,挂着一丝稍显甜腻的假笑:如此说来,东煌是当真想要与我交朋友
    仿佛一瞬之间,他近在咫尺,然而他的真心却被盖上了重重罗帐,隐在重峦叠嶂之后。他的伪装,虚假得意沧浪一眼即可勘破,然而意沧浪却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
    不是相信温见深话中不到百分之一的真情实意,而是相信他们终将会成为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人。
    不错。
    温见深唇角一翘,声音缱绻:即使如此,那东煌可否帮我一个忙
    晁衍之此人,实在教我心烦,不知东煌可否替我教训他一番
    意沧浪深深地看他一眼,心知他是希望以此将他心中的热情浇灭再投契的初遇,若之后只有肤浅的利益交换,那便是真情如火也会悉数化作浮沫飘散。
    他心中轻叹,对这一世阿卷罹患之症有了头绪。
    好。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温见深眉宇舒缓。下一刻,意沧浪便以天色已晚为由请辞:晁衍之之事不过举手之劳,斋主也不必过于挂怀,有用得上楚某之处,随叫随到。
    温见深折扇掩面,嗔怪道:既是要与我做朋友,又为何如此见外,我都自作主张唤了你东煌,你还要张口便是lsquo;斋主rsquo;、lsquo;斋主rsquo;的么
    意沧浪笑了:阿深。
    温见深客套的笑意维持到的楚虞的身影消失在转廊尽头。他取出那串挂坠,目光微凝
    也是奇怪,分明是自己求仁得仁,可利用楚虞的目的达成,为何自己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欢喜。
    还有阿深这个叫法,还真是亲昵得教人厌恶呐!
    思绪一转,楚虞的那番话又浮现在脑中:斋主贵在一个真字,一个诚字,加上五分透彻,三分清傲,两分殊色,如此并一而成者,即为温爱染。